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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我好痛苦!」
他的呐喊声终於惊醒了睡梦中的小寿江和鹿野。她们急忙地起身。
「主公!您怎么啦?」
「主公……」
然而,由於视线模糊,他的双脚没有踏好,而像螃蟹般地冲了出来。胸口沾满血迹的义龙,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却扑了个空。这时,他那巨人的身躯,终於有如被砍断的巨木般倒了下来。
65。横死之夜
「主公,您怎么啦?」
义龙在寝所并没有唤人来的习惯。
这时,在义龙身边的两个女子忽然惊叫了一声,然後同时发出了悲鸣。
他所吐出来的血,还有虚空气绝之形相,叫人看了惨不忍睹。他的双眼,似乎飞出了三、四寸,在那青色的榻榻米上,他瞪大双眼,动也不动地望著她们……
(义龙的肉体是死了,但是他的眼睛却让人感觉他依然还活著。)
这实在令人胆颤心惊,难以置信。不!应该说实在是让人不愿意去相信这会是事实。小寿江和鹿野喃喃自语著……
在两人发出惨叫声的同时——
「哈哈哈……」
突然有笑声从房间传来,然而,这笑声却是发自於死了的义龙口中。他那被血迹染黑的舌头和泛紫的嘴唇拚命地笑著,可以看到他那雪白的牙齿。
「哈哈哈……我终於为自己报仇了,这是我极恶之人道三的报仇方式。我知道你一定会服用的,这是我为你留下的毒药……哈哈哈……你到底还是服了,你这个笨蛋……」
从已死的义龙口中,却说出了道三诅咒的话语,她们两人听了这些话後,竟然昏了过去……当值班武士听到刚才她们两人的悲呼而赶来时,小寿江也正好醒了过来。她开始诉说著……
两名值班武士将她们扶了起来,然後用纯白的寝具将义龙那冰冷的躯体包好,同时在脸上盖以白布,面向北边放著。
刚才还在枕边与夫人吵架的日根野备中,以及义龙的儿子龙兴,在得到消息後,也都立—一赶来。他们茫然地看著这一切。
这时,值班武士已清理好遗体的周围,并且将医生玄通也请来了。此刻的小寿江和鹿野,面无血色。
总之,这一切都不像是真实的。
刚才还想著要如何讨伐信长的义龙,竟然在三十五岁的壮年带著他那巨大的身躯与世长辞了……而且还是死於父亲所诅咒的毒药下……
「道三先生真是个可怕的人物啊!」
玄通终於忍耐不住而开口说话了。这时,十八岁的龙兴也说道:
「玄通,这种事别跟外人说。」
「是……是的。」
「父亲到底还是土岐的後代……这么说就好了。」
年轻的龙兴已经静下心来,比在旁的备中或玄通显得更有气魄。
由於刚刮过胡子,所以他的表情显得格外清澈。他顺著烛台的火影,从被褥一直望向屋顶,看来有如祖父道三年轻时的模样。
当道三还在壑山静心修练佛道时,还是山中有名的美男子。
「小寿江!」
龙兴突然叫著害怕不已的父亲的侍女。
「父亲大人真的是由手文库中取出药来服下的吗?」
「是……是的!」
「你亲眼看见他取出来服下的吗?」
「是……喔!不!是因为在上面留有那张纸,所以我想应该是从这裏取出来服用的。」
「原来如此。」
龙兴微微点了点头,然後用力地拍著手。
他把刚刚退出的年轻值班侍卫又叫了进来。
「是您叫我们进来的吗?」
「三之助,是你摇醒小寿江的吗?」
「正是!正是我三木三之助。」
「那个时候,小寿江已经昏倒了吗?」
「是的!是我摇醒她的。」
「当她醒来的时候,就说父亲大人服用了毒药,她是马上这么说的吗?」
「是的,她说好可怕,而且她的身体还不停地颤抖著……」
「我明白了,你退下。」
说到这裏,龙兴突然从怀裏取出道三所写的纸包上的纸片,然後来到了烛台边。
龙兴是想再度确认这张纸是不是小寿江所看到的那张纸。
突然,这张纸片烧了起来。
「公子!您为什么要……」
备中吓了一跳,迫不及待地问著,这时纸已经烧成灰了。
龙兴马上立起一个膝盖。
「啊!」
他拔起了刀,只见刀光闪闪地从右向左划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此刻小寿江的头已经落在榻榻米上,溅满了血迹。
「父亲是病死的,然而现在还不要发丧。」
备中拿出了纸为他擦拭著血刀。
「这个女人,自以为聪明,但是她却忘记了我是道三的孙子。」
他这么说。
他认为小寿江可能是织田那方面的间谍,而把道三留下来的处方换成了毒药。
「啊……」就这么一声悲鸣,小寿江的朋友鹿野也倒在榻榻米上了。
卷三 侵略怒涛之卷
1 毕竟还是流星
信长对於浓姬所带进来的女人看也不看地继续动著筷子。这女人是浓姬所派潜伏在美浓的。
这时正是五月。对信长而言,这是骑马到野外猎鹰的最好季节,正因如此,他一副饥不择食的模样,还来不及坐下便已经吃了七、八碗,而且还要继续吃呢!
「殿下……」
「什么事?」
「你也该听听我们所要说的话吧?」
「听啊!那是因为你的关系,才特别派人潜伏在稻叶山的六尺五寸身边,而那个女人就是忍者,对不对?」
「既然你都知道了,总应该对她说些话吧?」
「哦!谢谢你……」这么说完後,信长又接著说:「然而间谍的出入是相互的,上次我出外旅行时,他们也派刺客来了啊!」
「照你这么说,这个人也有可疑之处啰?」
「好了!我正打算要攻打美浓,而她既然从那边回来,这样也就算了。赶快带地去休息吧!」
「殿下!」
「什么事?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所说的吗?」
「那么,义龙的死,你是不知道啰?」
「什么?六尺五寸死了……」
这时信长终於停下筷子,眼睛看著那名两手伏地的女人。她的年纪大约二十二、三岁,看起来显得很安静,并且有浓姬所喜爱的丰腴脸颊及灵巧的眼睛。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春天发生的。」
此时已是黄昏时刻,屋檐上方的天空已被染红了。
信长的两眼似乎要冒出火焰一般,他就这么放下碗筷。
这实在是件令人无法置信的消息。他正打算在这个月的十三日出兵攻打美浓。如果这边没有做好充分准备,义龙马上就会入侵……他这么想著,於是充分地戒备著美浓方面。
「此事可是当真?阿浓!」
「怎么会是假的呢?鹿野是唯一见过义龙最後一面的人,险些被义龙的儿子龙兴杀了,她可是从九死一生中逃回来的,是不是?晓野!」
「是的,夫人!一切正如你所说。」
这时信长又再度动起筷子来了。
美浓是浓姬的故乡,所以她才能在稻叶山城派一名信长所不认识的女人担任间谍,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然而,他的对手义龙竟然在此刻猝死,这也未免太过凑巧了吧?
(六尺五寸近来对策略的谋画愈来愈进步,我不能就这么单纯的相信……)
信长所以这么想,是有很大理由的。因为当他从外地旅行回来之后,即发现义龙比他所想像的更具有高明巧妙的外交手腕,他居然对尾张的四面八方都做了完善的封闭措施。
其中之一就是支持领地与信长连接的木曾川尻所在的长岛本愿寺。
长岛本愿寺乃是石山本愿寺的分院,系位於日本中部的真宗根据地,本身拥有强大兵力以抵御外侮,而且与桑名三郎行吉、伊势北畠氏都保持着亲密的交往。
如此一来,即使信长对美浓开战,义龙也能立即策动西南方面,而且他也已经和东北的武田氏秘密连络上了。
为了与近江新兴势力浅井氏结盟,义龙也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浅井家的女儿。同时对於信长结束国内纷乱,在田乐狭间所擭得的胜利,他也保持著充分的警戒,并且这些警戒措施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可称得上非常坚固。
关之城是长井隼人正。
加治城是佐藤纪伊守。
鹈沼城是大泽正重。
猿啄城是岸勘解由。
轻海城是长井甲斐守。
鹭山城是日根野备中守。
森部城是日根野下野守。
除此之外,还有号称美浓三人行的福寿美浓守、氏家主水正、安藤伊贺守等人镇守在西方。
(如此一来,不会那么简单就被攻破的……)
正当他独自苦思究竟要怎么做时,义龙竟突然死了……这未免太凑巧了。
以前义龙曾经假装自己是个重病的人,将浓姬的两个弟弟叫到鹭山城去,并当场杀了他们。
(嗯……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蹊跷,这个女人或许是义龙所派来的间谍也说不定。)
心中如此想著,于是信长皮笑肉不笑地看著这名女子,并且说道:
「照你这么说,美浓一国不就等於探囊取物一般,那么我该什么时候去攻打它较好呢?」
「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快吧!」鹿野抬起头来,很清晰地说。
「什么?就算六尺五寸已经死了也不能?」
「是的。事实上义龙先生乃是被美浓殿下的阴谋所毒死,因此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因而团结在一起。」
「什么?你说六尺五寸不是病死的啊?阿浓!」
浓姬似乎已经非常了解那名女子所说的话。
「鹿野!你把当天的情形,全部告诉殿下吧!」
「是……是的!」
这个女人似乎有点害怕,她看看四周,身体微微地颤抖著,然後开始敍述当晚的情况。
她说与她一起服侍在义龙身旁的人,名字叫小寿江,实际上是道三生前派来潜伏在义龙身边的人。
然而这绝对不是为了要毒杀义龙,而是相反的情况——鹿野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