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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故能开学养正,昭明有融。然而道心惟微,圣谟卓绝,墙
宇重峻,而吐纳自深。譬万钧之洪钟,无铮铮之细响矣。
夫《易》惟谈天,入神致用。故《系》称旨远辞文,言中
事隐。韦编三绝, 固哲人之骊渊也。《书》实记言,而训诂茫
昧,通乎尔雅,则文意晓然。故子夏叹《书》“昭昭若日月之
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言照灼也。《诗》主言志,诂训同
《书》,攡风裁兴,藻辞谲喻,温柔在诵,故最附深衷矣。《礼
》以立体,据事制范,章条纤曲,执而后显,采掇片言,莫非
宝也。《春秋》辨理,一字见义,五石六鹢,以详备成文;雉
门两观,以先后显旨;其婉章志晦,谅以邃矣。《尚书》则览
文如诡,而寻理即畅;《春秋》则观辞立晓,而访义方隐。此
圣文之殊致,表里之异体者也。
至根柢槃深,枝叶峻茂,辞约而旨丰,事近而喻远。是以
往者虽旧,馀味日新。后进追取而非晚,前修久用而未先,可
谓太山遍雨,河润千里者也。
故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诏策章奏,则《书》发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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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
记传盟檄,则《春秋》为根:并穷高以树表,极远以启疆,所
以百家腾跃,终入环内者也。
若禀经以制式,酌雅以富言,是即山而铸铜,煮海而为盐
也。故文能宗经,体有六义∶一则情深而不诡,二则风清而不
杂,三则事信而不诞,四则义贞而不回,五则体约而不芜,六
则文丽而不淫。扬子比雕玉以作器,谓五经之含文也。夫文以
行立,行以文传,四教所先,符采相济。励德树声,莫不师圣,
而建言修辞,鲜克宗经。是以楚艳汉侈,流弊不还,正末归本,
不其懿欤!
赞曰∶三极彝训,道深稽古。致化惟一,分教斯五。
性灵熔匠,文章奥府。渊哉铄乎,群言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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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纬第四
夫神道阐幽,天命微显,马龙出而大《易》兴,神龟见而
《洪范》耀,故《系辞》称“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斯之谓也。但世夐文隐,好生矫诞,真虽存矣,伪亦凭焉。
夫六经彪炳,而纬候稠叠;《孝》、《论》昭晰,而《钩》、
《谶》葳蕤。按经验纬,其伪有四∶盖纬之成经,其犹织综,
丝麻不杂,布帛乃成。今经正纬奇,倍摘千里,其伪一矣。经
显,圣训也;纬隐,神教也。圣训宜广,神教宜约,而今纬多
于经,神理更繁,其伪二矣。有命自天,乃称符谶,而八十一
篇皆托于孔子,则是尧造绿图,昌制丹书,其伪三矣。商周以
前,图箓频见,春秋之末,群经方备,先纬后经,体乖织综,
其伪四矣。伪既倍摘,则义异自明,经足训矣,纬何豫焉?
原夫图箓之见,乃昊天休命,事以瑞圣,义非配经。故河
不出图,夫子有叹,如或可造,无劳喟然。昔康王河图,陈于
东序,故知前世符命,历代宝传,仲尼所撰,序录而已。于是
伎数之士,附以诡术,或说阴阳,或序灾异,若鸟鸣似语,虫
叶成字,篇条滋蔓,必假孔氏,通儒讨核,谓起哀平,东序秘
宝,朱紫乱矣。
至于光武之世,笃信斯术。风化所靡,学者比肩。沛献集
纬以通经,曹褒选谶以定礼,乖道谬典,亦已甚矣。是以桓谭
疾其虚伪,尹敏戏其浮假,张衡发其僻谬,荀悦明其诡诞:四
贤博练,论之精矣。
若乃羲农轩皞之源,山渎锺律之要,白鱼赤乌之符,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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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之瑞,事丰奇伟,辞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是以
后来辞人,采摭英华。平子恐其迷学,奏令禁绝;仲豫惜其杂
真,未许煨燔。前代配经,故详论焉。
赞曰∶荣河温洛,是孕图纬。神宝藏用,理隐文贵。
世历二汉,朱紫腾沸。芟夷谲诡,采其雕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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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骚第五
自《风》、《雅》寝声,莫或抽绪,奇文郁起,其《离骚
》哉!固已轩翥诗人之后,奋飞辞家之前,岂去圣之未远,而
楚人之多才乎!昔汉武爱《骚 》,而淮南作《传 》,以为:
“《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
可谓兼之。蝉蜕秽浊之中,浮游尘埃之外,皭然涅而不缁,虽
与日月争光可也。”班固以为∶“露才扬己,忿怼沉江。羿浇
二姚,与左氏不合;昆仑悬圃,非《经》义所载。然其文辞丽
雅,为词赋之宗,虽非明哲,可谓妙才。”王逸以为∶“诗人
提耳,屈原婉顺。《离骚》之文,依《经》立义。驷虬乘鹥,
则时乘六龙;昆仑流沙,则《禹贡》敷土。名儒辞赋,莫不拟
其仪表,所谓‘金相玉质,百世无匹’者也。”及汉宣嗟叹,
以为“皆合经术”。扬雄讽味,亦言“体同诗雅 ”。四家举以
方经,而孟坚谓不合传,褒贬任声,抑扬过实,可谓鉴而弗精,
玩而未核者也。
将核其论,必征言焉。故其陈尧舜之耿介,称禹汤之祗敬,
典诰之体也;讥桀纣之猖披,伤羿浇之颠陨,规讽之旨也;虬
龙以喻君子,云蜺以譬谗邪,比兴之义也;每一顾而掩涕,叹
君门之九重, 忠恕之辞也:观兹四事, 同于《风》、《雅》者
也。至于托云龙,说迂怪,丰隆求宓妃,鸩鸟媒娀女,诡异之
辞也;康回倾地,夷羿彃日,木夫九首,土伯三目,谲怪之谈
也;依彭咸之遗则,从子胥以自适,狷狭之志也;士女杂坐,
乱而不分,指以为乐,娱酒不废,沉湎日夜,举以为欢,荒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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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也:摘此四事,异乎经典者也。
故论其典诰则如彼,语其夸诞则如此。固知《楚辞》者,
体宪于三代,而风杂于战国,乃《雅》、《颂》之博徒,而词赋
之英杰也。观其骨鲠所树,肌肤所附,虽取熔《经》旨,亦自
铸伟辞。故《骚经》、《九章》, 朗丽以哀志;《九歌》、《九辩》,
绮靡以伤情;《远游》、《天问》,瑰诡而慧巧,《招魂》、《大招》,
耀艳而采深华;《卜居》标放言之致,《渔父》寄独往之才。故
能气往轹古,辞来切今,惊采绝艳,难与并能矣。
自《九怀》以下,遽蹑其迹,而屈宋逸步,莫之能追。故
其叙情怨,则郁伊而易感;述离居,则怆怏而难怀;论山水,
则循声而得貌;言节侯,则披文而见时。是以枚贾追风以入丽,
马扬沿波而得奇,其衣被词人,非一代也。故才高者菀其鸿裁,
中巧者猎其艳辞,吟讽者衔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若能凭
轼以倚《雅》、《颂》,悬辔以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贞,玩华
而不坠其实,则顾盼可以驱辞力,欬唾可以穷文致,亦不复乞
灵于长卿,假宠于子渊矣。
赞曰∶不有屈原,岂见离骚。惊才风逸,壮志烟高。
山川无极,情理实劳,金相玉式,艳溢锱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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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诗第六
大舜云∶“诗言志,歌永言。”圣谟所析,义已明矣。是
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舒文载实,其在兹乎!诗者,持
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义归“无邪 ”,持之为训,有符焉
尔。
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昔葛天乐辞,
《玄鸟》在曲;黄帝《云门》,理不空弦。至尧有《大唐》之
歌,舜造《南风》之诗,观其二文,辞达而已。及大禹成功,
九序惟歌;太康败德,五子咸怨:顺美匡恶,其来久矣。自商
暨周,《雅》、《颂》圆备,四始彪炳,六义环深。子夏监绚素
之章, 子贡悟琢磨之句,故商赐二子,可与言诗。自王泽殄
竭,风人辍采,春秋观志,讽诵旧章,酬酢以为宾荣,吐纳而
成身文。逮楚国讽怨,则《离骚》为刺。秦皇灭典,亦造《仙
诗》。
汉初四言,韦孟首唱,匡谏之义,继轨周人。孝武爱文,
柏梁列韵;严马之徒,属辞无方。至成帝品录,三百馀篇,朝
章国采,亦云周备。而辞人遗翰,莫见五言,所以李陵、班婕
妤见疑于后代也。 按《召南·行露 》,始肇半章;孺子《沧
浪》,亦有全曲;《暇豫》优歌,远见春秋;《邪径》童谣,近
在成世:阅时取证,则五言久矣。又古诗佳丽,或称枚叔,其
《孤竹》一篇,则傅毅之词。比采而推,两汉之作也。观其结
体散文,直而不野,婉转附物,怊怅切情,实五言之冠冕也。
至于张衡《怨篇》,清典可味;《仙诗缓歌》,雅有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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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文帝陈思,纵辔以骋节;王徐应
刘,望路而争驱;并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慷慨
以任气,磊落以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
唯取昭晰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