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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入梦 作者:格非-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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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妇人见了老徐和谭功达两人进来,不起身,也不说话,索性架起二郎腿,将脸侧向一边。倒是那
个小男孩,望见生人,有几分胆怯,紧紧地偎在她娘身上。谭功达在墙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对妇
人问道:“大嫂从哪里来?”妇人用手一挡,低声道:“不敢当!民妇是夏庄人。”谭功达笑道:“大
嫂大老远从夏庄跑到县上来找我,可有什么事情?”妇人冷冷地笑了两声:“不知县长大人果真记不得
民妇了呢,还是在装糊涂?”老徐一愣,心中暗想:瞧这架势,这个妇人和县长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不可
告人的勾当!若她是县长过去的一个相好,自己夹在当中倒有些不便,正想找个借口回避,忽听得那妇
人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去年春上,在去普济水库的工地上,民妇与县长是见过面的。”谭功达刚才
与她一打照面,就瞧着几分面熟,可要说起什么时候、在那里见过她,倒也颇费思量。听妇人这么说,
谭功达和老徐都松了一口气。谭功达很快就记起来:去年水库大坝因移民一事与村民发生争执,有个名
叫王德彪的,不慎跌入山涧,摔死了。眼前这个妇人,想必就是王德彪的遗孀了。说起来,王德彪还是
夏庄乡乡长孙长虹的外甥。这个孙长虹因死者是自己的亲眷,竟然第一个带头闹事,谭功达一肚子火气,
到今天还没消呢。想到这里,谭功达把脸一沉,语调顿时变得严厉起来:“事情不都已经解决了吗?你
还到县上来闹什么闹!”“解决个屁!十八块钱的抚恤金,就能换条人命吗?连棺材钱都不够。这年头,
到处闹饥荒,我们孤儿寡母,眼看着就活不下去了,不找县上,你让我找谁去呀?”妇人的口气也强硬
了起来。她使劲地捏了一下鼻子,捏出一条长长的鼻涕来,不知道朝哪里甩,最后就抹在了旁边的墙上。
  “生活上有困难,可以找乡里解决。再说了,那个孙长虹,不是你们家的什么亲戚吗?”谁知谭功
达一提起孙长虹,那妇人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谭功达吼道:“他的乡长不是早给你们换了吗!
他现在连自己都只有躺在床上等死的份了,怎么能管得了我!”谭功达听出她话中有话,更不知道孙长
虹被免职的事情从何说起,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只见那妇人突然把手一拍,眼睛朝上一翻,嘴角一抽搐,
忽然呼天抢地地大哭起来,双手捏成拳头,把自己的胸脯擂得咚咚直响。她那柔软的胸脯竟然能发出如
此结实、坚硬的声音,令谭功达感到十分震惊。她一边哭叫,身体竟软绵绵地瘫了下去,就势在地上打
起滚来,两只脚上的布鞋都踢掉了。那孩子受了惊吓,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看了看谭功达,又看了看满
地打滚的母亲,也跟着哇哇大哭。老徐费了半天的手脚,和信访办的几个人死拖活拖,才将那妇人弄到
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凉水端过去。
  那妇人也不伸手去接,嘴里道:“县长若不给我解决,我们母子俩今天就死在你这里。”谭功达道:
“那么依你说,你要怎么解决?”妇人见谭功达口气上让了步,立即止住了哭泣,低头想了半天,说道:
“要依我,你们先给我那死鬼弄个烈士当当。”普济水库那件事,老徐也曾有所耳闻。妇人今天这一闹,
总算是让他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见妇人提出要评烈士,就笑着劝道:“这烈士也不是随便评的。
你丈夫并不是因公牺牲,而是失足掉下悬崖的,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们就是闹到北京,他也当不成
烈士。”“那你们就在县机关给我安排个工作。夏庄那个晦气的地方反正我是不想回去了。”老徐道:
“在县机关找工作,也没那么便当。机关里都是舞文弄墨的人,你来了,能做什么呀!”“字我倒是一
个不识,”妇人道,“不过什么事都会做,而且纺得一手好线……”谭功达见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把老徐悄悄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手边有没有钱?”“有。”“多少?”“刚刚领的工资,不到四
十块。你要多少?”老徐问他。
  “全给我。”老徐打开抽屉,将用橡皮筋扎得整整齐齐的一迭钞票交给谭功达。谭功达又从自己的
衣袋里找出一些钱来,凑成了五十块,递给那妇人,道:“这五十块钱,算是我个人送你的,你回去到
集市上买点粮食,好好过日子,别没事就往县上跑,路也够远的。”那妇人看见这么多钱,眼睛一亮,
赶紧站起身来接。嘴里还嘟哝道:“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我这成什么人了?不行不行,我不能要你
的钱。”可话没说完,她就一把从谭功达手里把钱抢过来,撩起褂子,将它藏到棉袄的口袋里,嘴里仍
不住地说:“这叫我怎么好意思,这都成了什么人了。”脸上又是笑,又是哭,说完又拉过那孩子,要
他给谭功达磕头。
  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县长能给她这么多钱,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谭功达见她面目憔悴,衣服脏
乱,可她的那段脖子倒是白得发青,眉宇间隐约还有一些妩媚之色,推算她的年龄,也不过三十出头…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再看看那个皮包骨头的孩子,谭功达心里也不是滋味。
  老徐把母子二人送出门外,又留谭功达喝茶。两人隔桌而坐,说了一会闲话。老徐忽然笑着问他,
什么时候能吃到他的喜糖。他说这事在县机关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不知是真是假。谭功达知
道他所说的是他和白小娴的事,因老徐不是外人,谭功达笑了笑,说:“事情也不能说没有,只是双方
年龄相差太大,八字还没一撇呢。”“年龄差个十岁二十岁的不是问题,”老徐道,“你知道铁托吗?”
“怎么不知道?罗马尼亚的一个元帅。”“不是罗马尼亚,是南斯拉夫。”老徐笑着纠正道,“他有个
夫人,名叫万卡·布罗兹,她的年龄比铁托小了32岁,不也金玉良缘,琴瑟调和,革命夫妻,其乐融
融吗!”见谭功达不吱声,老徐又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谭功达道:“她父母倒是主张早一点把婚事办了。可小娴怎么也不答应,她说要等到第二个五年计
划实现,才结婚。”“第二个五年计划?”老徐扳起手指,算了算,“这么说,还得等个两、三年。要
依我说呀,这种事急不得,可也等不得。”“您是说……”谭功达问道。
  老徐把脑袋往这边凑了凑,神秘地干笑了两声,说道:“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这是谁的
诗?”谭功达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徐。
  “武则天。”老徐说。
  老徐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可县长就是不懂他的意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崩
出一句话来:“你不打,它就不倒。扫帚不倒,灰尘不会自己跑掉。你懂不懂?”“这又是谁的话?”
“毛主席。我的意思……嗨,反正,这么跟您说吧,”老徐瞅了瞅四周,压低了声音,对他道:“这姑
娘家害羞忸怩是免不了的,比方说你要拉她一下手,她都不让,可你要以为她真的不愿意,那就傻了。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谭功达的眼神里还是有点迷离,眉头倒是越蹙越紧了。
  老徐见谭功达似乎对男女之事浑浑噩噩,浑然不懂,只得亮出了他的最后一招:“谭县长,这花,
你要不给她浇水,她能自己开吗……”白小娴过完年,已经从乡下回来了。这天晚上,他和白小娴约好
在家中见面。这还是小娴第一次答应到他家里来约会。这是一个不错的预兆,至少可以说明,事情在不
知不觉中有了很大的转机。
  谭功达从信访办出来,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老徐跟他说过的话,越想心跳得越厉害,步伐随之加快,
到了最后,连气都倒不上来了。这个老徐,别看他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还有这一手。哈哈。
  回到办公室,一看墙上的大挂钟,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姚佩佩也没去食堂吃饭,正伏在桌子上就着
白开水啃烧饼呢。谭功达就问她还有没有干粮,姚佩佩满嘴唇都是芝麻屑,嘟嘟囔囔地说:“我只买了
一块,要不我分你一点?”谭功达想了想,说:“好吧。”姚佩佩就从没有吃过的那一头掰下一块递给
他。随后,就翻开桌上的一本工作日记,告诉县长上午都有哪些人打来电话,哪些人来访,说了哪些事
情。谭功达根本就没有用心听,脑子里在盘算着别的什么事,因为他很快就打断了姚秘书的流水账,吩
咐她道:“姚秘书,下午你就不用上班了。你去一下图书馆,帮我查一下铁托的生平资料。”“铁托?”
“对,铁托。”姚佩佩“噢”了一声,将这件新任务记录在本子上,端起水杯,出门往盥洗室去了。
  这天下午,谭功达也没在办公室呆着。姚佩佩前脚出了门,他后脚就溜了出去,来到梅城供销社,
想买件新衬衫。女售货员认得他是县长,态度热情得有点过分。不过她告诉谭功达,供销社还从来没有
卖过衬衫,只卖布料。想要现成的衬衫,得买布料让裁缝去做。谭功达又去了一家百货公司,两三家布
店,答覆均是如此。偌大一个梅城县,竟然买不到一件新衬衫!看来明天得专门开个会,好好研究研究。
  随后他去澡堂,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让师傅替他搓了背,修了指甲。出了澡堂,见时间还早,又
去剃头店理发修面。躺在理发馆的椅子上,满嘴涂满了凉凉的剃须膏,谭功达一会想着白小娴,一会想
着老徐露骨的煽动,心里仿佛有了底气似的,渐渐地出了神。只要用水来灌溉,幸福的花蕊遍地开。你
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口尝一尝。咚咚咚咚锵……
  4六点钟还不到,天就早早地黑下来了。谭功达和白小娴约好了在西津渡的牌楼底下见面。虽说昨
天就开了春,天依旧冷得厉害。呼啸的西北风中,不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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