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荣耀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山河入梦 作者:格非-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派。后来呢,嘿嘿,他们还真的想出一个办法来了。厂门口打铁的铺子里有一个大铁墩子,厂长让全体
职工排着队去抱那铁墩子,每个人都试过了,谁都没能把那铁墩子抱起来。正在这时有个大胖子,外号
叫”鲁智深“的,上班迟到了,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进来,只见他把袖子一撸,朝手中吐了两口吐沫,
嘴里叫了一声”起!“,愣是用吃奶的力气把那铁墩子给抱起来了。最后,那个大胖子就被定为右派。
这个例子生动的说明了这样一个事实,我们执行上面的政策,不能含糊。再说谭功达,当年你叔叔介绍
你们谈朋友,我就很不赞成。这个人说话粗鲁、不修边幅、异想天开、妄自尊大,我打心眼里瞧不上他。
可你直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不管自己的政治前途,一味替他辩护,我实在搞不懂,他究竟有哪一点好?
嗯?”白小娴听婶子絮絮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怎么也没想到,从
婶子的嘴里能说出这么一番无耻的话来!这个世界竟如此黑暗!眼前的这个女人竟比她的叔叔还要龌龊
无耻!白小娴站起身来,对她的婶子一字一顿地回答道:“至少要比白庭禹好得多!”说完,拉开门,
头也不回,一阵风似地跑了。
  6。
  谭功达的结婚申请书很快就批下来了,县民政科通知他带上照片去办理登记。那些日子,谭功达和
张金芳正忙着搬家。但张金芳还是抽空从供销社买了两块布料,替谭功达做了一件藏青色的卡叽中山装,
自己则做了一件劳动布褂子。谭功达在张金芳的催逼下去理发馆剃了个头,随后两人穿戴整齐,去“新
时代照相馆”拍了一张结婚照,事情很快就办妥了。
  大红烫金的结婚证书,就像是一张命运的判决书,谭功达的心里沉甸甸的。张金芳也高兴不起来—
—半个月前,她终于相信谭功达被撤了职。不过,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能够在县城落脚生根,心里
就觉得是个很大的安慰。她从集市上买来了油菜籽,把院子里的地都翻了一遍,种上鸡毛菜。她盘算着
靠卖菜挣几个钱,贴补家用。等到青菜刚刚从地里钻出来,县里已经三番五次的派人来催他们搬家了。
  分给他们的新房子在西津渡,张金芳预先去看过一次。正房只有一间,又小又破,奇怪的是还有一
股难闻的血腥味。厨房其实只是一个狭窄的过道。本来,张金芳还存着一点心思,打算在结婚的时候办
几桌像样的酒席,将乡下的亲朋故旧都请到城里来逛逛,好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好日子。可现在的情形,
其恶劣程度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期。渐渐的,她开始有了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心里堆满了怨毒。嘴上虽
然没有明说,可成天唉声叹气,愁眉不展,办喜酒的事再也不提了。
  谭功达整天坐在书房里,要么趴在桌上看地图,要么翻看旧报纸,还用红笔写写划划的,天塌下来
都不管。他既然已不当县长了,还在那儿又划又写的,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开始张金芳倒还能隐忍,
后来也就恶声恶气地支使他干这干那了。可不论是什么事,只要一到他手里,必然弄得一塌糊涂。到了
晚上,张金芳静下心来细细一比较,还是觉得自己原先的那个丈夫好!他是个木匠,手又巧,脾气又柔
顺,整天笑咪咪的。她想起来,就在替他入殓的时候,他躺在棺材里竟然也是笑眯眯的。
  到了搬家的这一天,在收拾行李时,张金芳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封信来。这封信没有拆开过,她就拿
去给谭功达看。谭功达正在捆箱子,只溜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赶忙丢下行李,一把从张金芳手里抢下
信来,躲到书房里去了。他听见张金芳在背后冷笑道:“你这是多此一举!我又不识字,哪里就能偷看
了你的秘密?”这封信是姚佩佩写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明天晚上六点,在清真馆见面。有要事相
告。不见不散,切切。
  从信件下方的日期来看,这封信写于一个多月前。大概老徐带信来的时候,是张金芳接的,她随手
往什么地方一塞,随后就忘得一干二净。谭功达痴痴地望着窗外幽幽的蓝天,心中大有麦秀黍离之感。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切切”两个字,心里有一种难忍的刺痛。他徒劳地在脑子里搜索着那个清真馆的
具体位置,就好像他刚刚收到这封信,而姚佩佩此刻正坐在清真馆的窗前,焦急地看着手表,等待着他
的到来……
  佩佩。佩佩。
  按照县里的规定,老房子里原有的家具一律不能带走。这么多年来,谭功达也没添置过什么像样的
物件,所以搬家一事倒也不像想像的那么可怕。张金芳不知从哪里雇来了一辆驴车。隔壁的老徐夫妇都
赶来相送,他们站在院外说了会儿话,彼此都有些伤感。老徐在谭功达的肩上拍了拍,低声道:“功达,
若是依我,就不和他们硬顶。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写封检查,事情就过去
了。”谭功达脸色铁青,什么话都没说。老徐的爱人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在一旁擦眼泪。张金芳把院子
里的鸡毛菜拔得一根不剩,装到一个大网兜里,车夫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他们的新家在西津古渡一个名叫胭脂井的巷子里。那一带在解放前是妓女的集散地,一眼望去,阴
湿的长街两边,都是低矮狭小的鸽笼一般的屋子。原先白色的洋灰墙如今早已爬上了一层黑霉斑。顺着
巷子往里走不多远,就可以看见一个绒线铺,一家茶社,还有一个面馆。
  谭功达的新家就在巷子的中段。这个房间原来是专门给妓女接客用的,所以设计得十分狭小。进门
是一个阴暗的过道,泥地软软的,有些潮湿。过道尽头就是所谓的正房了,房间里有一扇北窗,虽然狭
小了些,倒也敞亮。张金芳几天前就已经让木匠打了一张大床,搬了进去。可这张大床往里一摆,就几
乎把房间占满了。三个人进了屋,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
  张金芳说,她预先察看了这里的地形,窗子外面是一大块茅草地,她打算在北墙上开一个小门,然
后自己动手在屋外搭一个灶披间,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那儿生火做饭了。
  “乱弹琴!”谭功达怒道:“连个书房都没有,叫我在那儿看书?!”“不用急”,张金芳安慰他
道:“我们慢慢再想办法”。
  这天晚上,一家三口就在胭脂井的面馆里吃了饭,回到家中早早就躺下睡了。谭功达刚刚睡着一会
儿,就感到自己的后背湿乎乎的,扭头一看,张金芳嘴里咬着被单,哭得浑身乱抖。谭功达一时也没有
心思安慰她,因为他的心里也烦透了。黑暗中,他听得张金芳叹息道:“功达,你说我这个人,怎么这
么命苦?爹娘出死力,拼命跑码头、养蚕子、贩河豚、卖豆腐,累得吐了血,才好不容易攒了一笔钱,
置了四十来亩地。还没有来得及插秧种麦,偏巧就解放了,富农那顶帽子就稳稳当当落在了我爸爸的头
上。顶着这个帽子,我也就挑不上好人家了。糊里糊涂嫁给了村里的小木匠。他们兄弟七八个,家里穷
得丁当响。可没过几年消停日子,大坝上闹事,那死鬼偏偏要去看热闹,被人一推,脚底一滑,一头栽
到悬崖底下,摔了个稀巴烂,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不知巴结谁才好。原以为菩萨奶奶显了灵,让我遇见
了你,做成了这个姻缘。可你又倒了这么大的霉……我走到哪里,那霉运就撵我到哪里,如今发配到这
么一个肮脏的地方,你又没事做,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谭功达只得转过身来,用一些不着边际的
话来安慰她。张金芳忽然止住了哭泣,用手推了推他:“你闻闻,房子里总有一股什么味?就像是肠子
烂掉的味道……”谭功达嗅了嗅,空气中果然有一种怪味:它裹挟在湿漉漉的雾气中,有点甜,又有点
腥。
  “会不会是那些婊子——”张金芳道。
  “怎么会呢?早在十年前,她们就被抓去改造了。你别瞎想,早点睡吧。”张金芳还在嘀嘀咕咕地
说个不停。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搂着腊宝睡熟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谭功达再也睡不踏实了。
他的睡眠就像水面上飘浮着的冰层,又脆又薄。天快亮的时候,一阵磨刀的声音把他吵醒了。他睁眼一
看,四周黑漆漆的,可那“唰唰”的磨刀声弄得他心脏一阵阵抽搐。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磨刀呢?那磨
刀声大约持续了两个小时之久。渐渐地,通过声音的变化,谭功达甚至能渐渐分辨出刀子的厚薄和形状
了。天快亮的时候,那该死的声音总算停了下来。谭功达裹了裹被子,正要入睡,就听见一个妇人粗大
的嗓门叫了起来:“皮连生!皮连生!起来了!天都亮了,起来杀猪了!”原来,隔壁住着个杀猪的。
  第二天中午,县里的一个办事员,自称是小魏的,骑着自行车一路打听来到了胭脂井。他是来通知
谭功达开会的。张金芳一听说县里派人请丈夫去开会,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笑盈盈地将小魏拽到家中,
可又找不到个地方让人坐。小魏年纪不大,神色庄重严肃,始终绷着个脸。张金芳给他端了一杯茶,也
找不到个地方放下来,尽管烫得她龇牙咧嘴,不断地换着手,可小魏假装没看见,始终没有伸手来接。
他只说会议重要,不得缺席,随后转身就走了。
  开会的地点仍在县委大楼的会议室。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人,会场上十分拥挤。谭功达刚上楼,就
看见两个清洁工苦于挤不进会场而急得团团转。几名工作人员手拉手,硬是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狭长的
通道来,谭功达才勉强通过。一进会场,他就感觉到热浪逼人,空气有点令人窒息。会场后面的人站在
凳子上,呈阶梯状一层一层的叠了起来,连窗台上都坐满了人。
  主席台前摆着一张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