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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知道我们人民的生活,还很苦,很苦,如今只是刚刚好一些。你们文艺工作者,应该脚踏实地,为这些养活了我们,养活了我们整个民族的人民歌唱。不要总是诉说个人的悲苦,谈些与群众不关痛痒的事。”
“是,我的教师爷!”叶倩如笑着说,“我的老大哥!”
“你该叫我叔叔,我比你大十四岁。”
“美得你,占便宜可没有好处。”
“这占什么便宜?有你这个侄女我得多生许多气,早死几年。”
“嘘——别胡说。”叶倩如说,“你在哪儿学会的钢琴?怎么十五年不弹了?哎,我想起来了,咱们俩什么时侯儿合奏一曲怎么样?练练,演出去!”
“不不不,那可不行。”
“业余的。现在组织了一个爱声乐队,全是业余的,里面也有医生。咱俩也参加?要不,就单独搞,没事的时候,给工厂、学校演演?不收费。”
“谈钱干嘛!”
“嗨,现在好多人业余演出,一场收好多钱呢!”
“你眼馋了?也收过费?”
“没有。咱俩去搞普及嘛,怎么样?”
“我得想想。”
“认识你真高兴。没想到你还会弹琴,真逗。”
“好象只有你们才会弹琴。”
“我以为你就会拿手术刀呢。我常想,手术室里一定挺可怕的,肉呀血的,象个屠宰场。嘿,你还会弹琴!”
“那是为了练手指头,好去再进‘屠宰场’。”
叶倩如朝肖天明身边靠靠,靠在他胸前,说:“我冷。”
“回家吧,我送你。”白天明说。
叶倩如嗔怒地瞟了他一眼。
“走吧,走吧,小侄女儿,夜深了。”白天明半开玩笑地说。
叶倩如只好跟他往回走。
又是默默无语的行走,一直到倩如住家的街口,他们一直没有说话。
要分手了。倩如把衣服还给他。白天明去接,倩如又缩回手,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别自以为很老,倚老卖老。四十岁是男子的黄金时期,别把我看成小孩子。”这后一句话里有明显的哭意。
白天明瞅着她,不说话飞
叶倩如把衣服递过来,白天明伸手抓住衣服。叶倩如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自己的手都有些抖颤了。她眼里闪着泪花,急切地说:“我认识你,觉得幸福。你在我眼里,是个年轻人,年轻人!”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抖抖白天明的手,一扭身跑着走了。
白天明呆呆地立在那里,慢慢地叹口气,转身走向铺满细碎灯影的街道。
第十九章
通向礼堂的路上,挤满了人群。
新华医院的职工,除了夜间值班的人以外,都已经吃罢了晚饭,洗过了澡,穿上了干净的衣服,沐浴着晚霞的彩光,奔向礼堂。
新华医院今天要举行关于院长人选的“民意测验”,进行一次模拟性投票。选举后,放映最新国产影片《我在他们中间》,以助雅兴。
选举后看电影的主意是安适之出的。他颇为了解民心。大多数人对这次民意测验,兴趣不大,倘没有电影的号召,来者就会寥寥,这会伤了民意测验的主持人林子午老头子的心。然而,这影片须是尚未上映,在电影界试映时又颇获好评的作品,不然,号召力便会减半。即使如此,影片也须在选举后放映,否则,看过了电影,依旧会有不少人“上厕所”;“临时有点事”而星散不归。
这影片也是安适之借来的。他曾经找了章秋丽三次,费了许多唇舌,才说动了她的芳心,由她出面向某电影制片厂有才华的女导演借来她执导的这部影片。这影片如今正在北京作小范围试映,以征求意见。电影界的评论是颇为不俗,一般观众的反应,也相当热烈。为了支持“新生事物”,影片在新华医院礼堂放映两场。一场为全院职工,另一场是医院附近的工厂以及上次因值班而未看过这影片的新华医院职工。
这个有力措施,在酝酿之初,林子午并不满意。他认为,对于未来院长人选的关心,足可以使礼堂坐无虚席,放映电影纯粹是多此一举。及至作了一次预演,一次模拟性的选举之后,林子午才不得不承认安适之确乎更懂得今日的民情。那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事先广为通知,动用了广播、板报、公告栏、书面通知等等一切宣传手段,号召职工人人参加“预演”,可谓消灭了任何宣传上的死角。然而,开会时,礼堂里却只坐了一半席位。扫兴之余,林子午只好同意安适之这个不成体统的建议,感叹今日的群众,“政治热情大幅度降低”。
这次,全院职工每人得票一张,写明影片名称,标明放映时间:晚七时半。另外特别注明,开映十分钟后,不得入场。影票与工作证一同出示,方才有效,转让他人包括家属者,票即作废,人受批评。真个是言出法随,雷厉风行的样子。
林子午看了这张“电影票”,摇头复咂舌,连连说,“不象话,不象话。这不是把群众当成群氓了吗?这是让群众当家作主,行使民主权利的事,怎么能连骗带吓唬呢?不象话,不象话。”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群氓”们不但不愤怒,反而喜形于色,没下班就议论开今晚的电影,猜测它的内容,并且给予安适之以极大的好评。下班之后,一个个沐浴更衣,姑娘们更在身上喷洒了香水,呼朋唤友,结队前来,那愉快的谈笑声,那活泼的身影,让林子午寒心。
“唉!”老头子内心长叹一声,“十几年的折腾啊,人们的心竟麻木到这样子。一场表达心愿的选举竟然得靠一部影片来招徕。他们让人耍了还挺高兴。我的天!”
他心绪不高地坐在舞台中间,冷眼瞧着台下那兴高彩烈的人群。
安适之却忙个不停。他搬椅子,找茶杯,检查麦克风,数选票,忙得一头大汗。他知道,今日之事,可以一箭而三雕。头一宗,这放映影片,正如美国总统候选人之取悦选民,向他们拉票。他相信,这部影片的魅力会使相当多的人称赞他“关心群众生活,为群众谋福利”,而在选票上写上自己的大名。也会有原先曾准备投别人票的不坚定分子,在银幕前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力,而改投他的票,或者弃权;而原准备弃权的人,也会有一部分变成他的支持者。其次,这次观摩影片、预选院长的二合一会议的盛况,肯定会给上级派来观察会议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包括心神不定的林子午,都不能不承认我安适之最了解今日的下情,最能鼓起他们的兴致,最有组织能力。这就增加了上面选定自己的筹码。第三,就算民意测验的结果于自己不利,上级也会留下安适之没有私心的印象——“人家老安明知自己不会选上,还是热情高涨地工作,这人不错呀!”
会议开始了,林子午讲话。他讲得不长,只是说了说这次“民意测验”的重要性,希望大家认真思考,把自己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写到纸上,以便“集思广益,安排出最恰当的人选”。接着,他请上级机关代表讲话。
那位“特命全权大使”,是个很有风趣的人。
他说:“今天,我要讲很长的话——”
全体与会者一愣,不少人发出叹息。可是,代表紧接着说:“大家是不欢迎的。”
听众活跃,鼓掌。
代表:“所以,我只准备讲三分钟。”
又是一阵鼓掌。
代表:“再鼓掌就超过三分钟了。”
听众大笑。
代表:“一,大家是新华医院的主人,要推举一个服务员,不是推举一个官。官和服务员是有差别的。这个差别希望大家牢记在心,这差别就是选举的标准。二,可以把你认为最合适的人写到选票上,没有数量的限制。三,为了不引起混乱,这次测验的结果,不公布。完了。”
最后一句,引起全场的议论,以至于有人愤怒地嚷嚷:“不公布还选什么,谁知道上级指定的是不是我们大家喜欢的。”
但议论归议论,决定归决定。票,还是发下来了。林子午也觉得这位代表的话有点出格,便同他低声商量。他说:“这结果不公布,群众想不通吧?”
代表说:“这是上级党委研究决定的。林老,您想,这次选举只是对干部群众基础的一次摸底,只是提供上级安排干部的一个参考,又不是真的选举,公布不公布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呢?再说,群众选的,准会五花八门。现在我们还没有实行这种民主的群众条件。你公布了结果,不是引起干部队伍的混乱吗?这个三票,那个五票,满天星一样,好象谁都可以当院长。公布这个,是个笑话;还有,得票最多的准是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这种干部不足以言改革……”
还没等他说完,林子午就说:“那,就别进行这次预选了。”
代表笑笑,说:“本来就不必搞这个。”眼睛斜睨着林子午。
林子午站起来说:“那,全是我的罪过。”走到一边,坐到椅子上,看着台下乱哄哄、交头接耳的群众,再也不说话。
选票收上来了。
林子午和任何人都没打招呼,连电影也不看,拄着手杖走了。
他坐在办公室里那张巨大的写字台前,一动不动地想心事。他有些悲哀,因为他发现他习惯的那套工作方式,越来越不大灵光了。医院里的职工,似乎缺乏一种信仰的力量,对什么事情都抱着一种木然的态度。过去,他可以用自己的热情去感染群众,大家都以一种燃烧般的姿态为着一个号召而忘我工作。人的心,现在似乎降低了温度,他真想作一些活体解剖,来证实他的怀疑。他不懂,干嘛有人在明显地骗他们,可他们还是高高兴兴地愿意受骗。他觉得自己属于另一个时代,不大适应今天的现实,但他又不愿屈从于这个现实,还想奋斗一番。他不相信,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