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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29-扫起落叶好过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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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院的低矮栏杆,是英国政治中游戏规则的象征。它们表示,权力必须划分,不管是什么人,都必须遵从划分权力的契约,哪怕这份契约来自于五百年前的传统。    
    就这样,英国人每年一次,重复这个仪式,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年。社会学家告诉我们,人类自从有了“政治”这个东西,仪式就是非常重要的,仪式在传递信息。我们看到过各式国事仪式,摆足架势要显示的大多为强大、统一等等。以前我们就听说,英国人最讲绅士派    
    头,他们当然也是很要脸面的。可是英国女王和国会,却以这一丝不苟反复重演的仪式,表达互相都“把丑话说在前头”,互相传达遵守游戏规则的告诫和承诺,做得如此认真,叫人叹为观止。这就是英国人的“传统纪律教育”。在人类政治史上,这是最能显示盎格鲁—撒克逊人政治智慧的一刻了。    
    二、不分割的权力是有问题的权力    
    众所周知,英国议会和王室如今的关系是历史形成的。从早期贵族领主向国王讨权,要求明确权力和义务,互相有所承诺,订立大宪章,再用实力和关乎荣誉的规则来维持这种权力分割,到17世纪王室和议会发生冲突,以致砍了国王的头。可见在契约形成的初期,承诺的维持是多么不容易。看英国历史,你会发现,那是一部典型的延续渐进的历史。在历史上,冲突是激烈的,冲突的议题却是古老的,解决的方式是缓慢推动的,鲜有如法国大革命那样颠覆性的创新变革。于是,他们的那些人物,不管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都难以把自己看成是开天辟地、开创从未有过之新时代的特殊人物。这就是英国人闻名于世的所谓“保守”。但英国顺着与法国的不同路径,也一样从古代走到现代,该变革的也已经都变革了。    
    这样,英国人砍了国王查理一世的头以后,到头来还是在王室里找一个人当国王。“光荣革命”的时候,他们赶走了一个国王,却满世界找,要把国王的后代请来,还是当国王。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免不了有一阵自相残杀,直到杀出一个最强的来。这杀出来的最强,还不是照样叫国王,往往还比不上原来的国王。    
    一部英国历史,充斥着王室内部的争斗,阴暗城堡    
    里的血腥和亲情;王室和欧洲各王朝贵族之间的纠葛以及战争与和平,看得现在的人又糊涂又无聊。但是王室和议会的关系,却始终有一条脉络,那就是权力开始划分,契约和承诺成为王室和民众之间双向的义务。    
    及至最近两百年,实权已经大半到了议会下议院,也就是民选的代表们手里。王室已经大权旁落。伏尔泰从法国去英国,感到好生奇怪:英国的国王给管起来了,虽然仍旧有无数的机会去做好事,想做坏事却已经没有权力了。如今的女王,不仅是英国教会的首脑,还是国家主权的所有者。议会的决定名义上还要女王首肯,可是实际上女王的“同意”已经是议会对女王的“要求”,女王是必须同意的。必须得到你的同意,而且你还不能不同意,这种逻辑听起来实在是奇怪得很。今天,英国首相布莱尔每个星期还是晋见女王一次,向女王通报政情。这一晋见却是对外保密的。如今的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十分地开明,曾经让电视台进王宫,拍摄女王批准法令的过程。只见议会派来的官员站得笔挺,朗声宣读待批准的法令,女王款款而坐,似乎听得十分尽职。每读完一个,女王的回答却千篇一律地是:approved(同意)。    
    王室已经没有实权了,为什么还养着王室成员呢?失去实权的王室是最无力反抗的一小群人,为什么就碰不得呢?这是看惯了革命的人最想不通的地方。英国人到21世纪还保留着实位虚权的王室,外边人常常把这看成是英国人愚笨迟缓的表现。    
    在今天,王室是否有必要继续存在,也是英国人有时会提出的话题。因为如今的这种维持,更多的只是文化传统的象征意味了。最近的调查表明,大多数英国人还是希望维持现状。    
    然而,历史在很长的时间段里演变到现在的:从国    
    会和王室实力相当,过渡到国会已经足够强大,执掌实权,而王室开始变得只是一群文弱绅士和妇孺。在这关键的一刻,国会和他们代表的英国平民,为什么不把王室撵出白金汉宫,如同当年我们把溥仪们撵出紫禁城一样呢。为什么他们反而在一年一度英国议会的开幕仪式上,让王室独揽风光,而这些戴假发,有贵族头衔的老头和西服革履嬉笑开朗的民选代表们,煞费苦心地照本演出这样的古老仪式呢?那是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对于智慧的理解。他们在告诫自己,契约是必须遵守的,历史的教训是必须记住的,一个守约的民族才是有希望的。他们也在重温自己的历史教训:任何权力都必须是有限的,权力必须用权力来制约。    
    在这个时候再回头去看“美国革命”:它有着创新变革的外貌,却坚守了骨子里的一份“保守”。想想也就不奇怪了,因为美国的精神内核承继于英国,而不是脱胎于法国。    
    美国人曾经有了这样的机会,创立一个全新的国家。他们把本来可以“统一强大”的国家权力划分成立法、行政和司法三大块,三大块的权力互相穿插,互为补充又互相牵扯,他们称之为“制约和平衡”。这是美国政治结构的基本规则。这种运作过程的全部理由,都是从这个根子上长出的。而这种智慧,追根溯源,就可以追到“黑杖”被“哐当”一声关在下议院门外的那一刻。


第二辑阿米绪的故事(1)

    近几年随着中美文化交流的展开,美国一些远离主流的文化小溪,也渐渐被介绍到中国。于是,美国不再是一个刻板的固定套路,在大洋此岸人们的印象中,美国的形象正在逐步丰富起来。我曾经两次在国内的杂志上看到有人提到:美国有一群默默无声地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阿米绪人。    
    假如我们对美国的一般印象可以放在概念的一个极地的话,那么阿米绪是肯定必须送到相反的另一个极地去的。如果我们称美国的生活方式是现代的,那么阿米绪可以说是古代的;如果我们称美国是技术进步的,那么在同一个价值体系里,阿米绪不仅是落后的,而且是拒绝进步的,等等。假如再形象化一些,如果我们对美国人的印象是眼花缭乱、五彩缤纷的,那么阿米绪人永远是平淡的,是只有黑白的单色调的。    
    假如在你的想象中,阿米绪是一小群生活在某一个群山环抱、车船不达、鸟不下蛋的与世隔绝的山洼洼里的话,倒也没什么稀罕了。问题是,今天在美国这样一群教徒有差不多三十五万人,人数还在缓缓地增加。他们生活在美国传统农耕区富庶辽阔的平原上。他们不但    
    不封闭,甚至不集聚而居,没有什么阿米绪村庄,他们全是散户。一个个阿米绪农户就星星散散地坐落在其他美国人的住房之间,混居在同一个地区。他们家门口的乡间公路也都是平展的柏油马路,直达高速公路。城镇就在附近,那儿就有购物中心和娱乐设施。嘈杂、多变而生气勃勃的现代生活就近在咫尺之遥。但是当你经过那里的民房,很容易辨别出阿米绪的住宅,除了都有巨大的谷仓之外,还在后院停着黑色的小马车。因为在我们断定不开汽车就算不得美国人的年代里,他们却只驾马车。    
    所以,这不能不让认定“技术进步”必是“挡不住的诱惑”的人们愣一愣神。不管将来如何,你不得不承认,毕竟在世界上此类诱惑最大的美国,阿米绪已经两百多年这样默默地过来了。宁静安详,也许不见得特别幸福,至少并不格外痛苦。他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但是并没有如我们想象的那样,被“诱”得骚动不安。六神无主。跃跃欲试。痛苦不堪。    
    说起他们的来龙去脉,还得上溯到五百年前的欧洲。    
    在16世纪欧洲宗教改革的大潮中,从苏黎世产生出一个人数不多的激进改革派,被称为“再洗礼派”。他们主张严格实践《圣经》教义,排斥不符合《圣经》的虚文缛节。他们认为宗教信仰应该在日常生活中时刻加以实践,不能说一套做一套。他们认真地寻求《圣经》中对于大小事情的说法,弄清楚了就一定要去做,而且要做到。他们认为,教会应该是信仰相同的成人的集体。所以,婴儿出生以后“被动的”第一次洗礼不能算数。而在一个人成年之后,如果他确信自己真有信仰的话,应该    
    “主动”地再接受一次基督徒的洗礼。这就是“再洗礼派”这一名称的来历。    
    16世纪还远不是一个宗教宽容的年代。再洗礼派一问世,就遭到来自罗马天主教会和其他新教徒两个方向的迫害。在再洗礼派发源的瑞士和德国南部,当时曾有几百个再洗礼派教徒被烧死在火刑架上。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中,再洗礼派却显示出惊人的宗教执著。他们认为,虽然他们面对的世界是傲慢的、富有的、褊狭的、暴戾的,而他们却仍然应该是善良的、清贫的、谦卑的、非暴力反抗的。在严酷镇压下,再洗礼派逐步形成了一些与其他新教教派不同的特点。他们无法形成良好的教会组织,一开始甚至只能在山洞里悄悄地聚会祷告。他们甚至没有明确的领袖,因为领袖一出来就给杀了。他们的一切都只能悄悄地做,恐惧、不安和受苦受难始终伴随着他们。    
    既然没有严密有形的教会组织,没有教会规范的约束,也没有一般宗教常见的仪式仪规的凝聚,那么,他们作为一个教徒存在,就完全是依靠他们内心的信仰了。因此,假如说再洗礼派的信仰特别执著,大概是不错的。他们在北欧传播的过程中出现了两个支派。16世纪中叶,一个叫做梅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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