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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感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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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想到他俩,《孽债》是海派故事,而他俩是京派言情。
    

    我们的排长是老职工,他升任排长就算干部了,军马场与军队的规矩一样,排
长就是干部,而班长还是工人。大家都知道,他当排长的一个原因是他娶了场长的
千金,是驸马爷。驸马爷不是自由恋爱当上的,是经人介绍,让场长看上的。驸马
爷只当了半天,婚礼后,夫妇进了洞房,不到一个时辰,驸马就被赶出家门。第二
天两人去办离婚,一进门,女的就说,他是个流氓,一上床就对我耍流氓!民政干
部一边听一边开离婚证,男的还没开口,这婚就离完了。排长说到这,就笑,是个
傻女嘛。驸马撤了,不能把排长也撤了,他就从场部调到甘沟来了。
    另一对就亮色得多了。男的是从老军马场调来的老机耕队长,队长夫人是北京
知青,用知青的方式评价,盘儿亮,条儿也好。盘儿是指脸,条儿是说身材,算得
上是军马场“场花”。调皮的知青把军马场的场歌稍加改动,放声歌唱:“我爱马
场啊我爱马,马场还有一枝花……”那机耕队长模样实在太一般,能得到这么一个
妻子是什么原因?一个说法是自然原因,原先的那个军马场地阔天宽,机耕时节,
拖拉机开出去,可以睡上一觉,醒来也没到地头,转过车头,再接着睡,也绝对不
会开出了地头。这女知青是他的助手,整天单男独女,又没有放不下心的事,就自
然成了一家人。另一个说法是社会性的,说女的是个高干子女,老子被打倒了,无
家可归,死了一条心,找个根红苗正的“工农兵”。
    这三对男女,头一对是有点悲剧色彩的喜剧,第二对是有喜剧色彩的悲剧,第
三对是悲是喜一直是个谜,大概这一对是今天许多电视剧中的主角,常常一看电视
剧就让我想到他俩,于是也想到了甘沟。

小站人生
    这是我人生之旅上的一站,也是铁道上的一个小站,名叫横现河。横现河在宝
成线上,位于秦岭深处,嘉陵江上游。坐火车在宝成线那一个接一个的山洞里钻得
你心烦时,突然大山闪开一条缝,车路一转,弯出一条河来,有山有水也有风景,
于是你眼睛一亮,好地方,也许这就是我说的小站——横现河。
    这么一讲,小站的名字很诗意了。小站是山区县略阳城外的第一个小站,快车
是从来不停的,所以除了与小站有关系的山里人,外面很少有人知道它。小站虽小,
但地处三省交界。站西有一条公路,通往甘南,运出的当归、杜仲之类的药材,让
小站的站台一年到头药香缭绕。在小站东边有一个渡口,通向县城,渡船能载一辆
卡车,但过渡的车不多,安静的渡口显出山区的风情。我们厂算是小站最大的邻居,
那时的名字讲究数字:2837工程处。听起来挺玄,实际上是总后军马局的化肥厂。
我1973年到这儿,刚建厂,一切都是手抬肩扛出来的,就这样让小站旁有了楼房、
烟囱、管道、铁塔,也就有点开天辟地的感觉了。
    小站在今天看来也是很艰苦的一个地方。但那时在人生的这一站,我过得还不
算太差,我这一站比前一站强多了。我的前一站是在陕北原始林区的一个军马场。
军马场与世隔绝,那里的情景让人想起苏武。所以到了小站,就觉得天高地阔多了。
每月的工资也由二十七元一下子变成了四十二元一角,这就足以让我每个月有一次
满足感。发了工资,先到工厂的小卖部转一圈儿,两条宝成烟五元四角,然后转身
去食堂买饭票。钱不多,再加上没有花钱的地方,日子只能过得平平淡淡。因为平
淡,所以有时间读书,那时能到手的书不多,剩下的时间,就是学习写作。我最早
发表的那些习作就是在横现河平淡的日子里打发时光结出的涩果。
    平静的横现河,有时也会起波澜。有件事让我永远难忘。那时我在厂政治处里
当青年干事兼厂团委书记,也就记住了工厂矿区发生的一桩惨剧。一对青工相爱,
男的是矿工,女方也在矿区当工人。当他们准备结婚时,女方家长干预此事,并为
女方在略阳城里另找了一个对象。男方知道之后,将几管炸药捆在自己的身上,到
女方的宿舍去找这个姑娘谈话。与这个姑娘同屋的还有另一个女工。夜深了,这个
女工回屋后见小伙子还没走的意思,知道他俩的关系,也就不当一回事,没脱衣服,
蒙上被子睡自己的觉。半夜里,一声巨响,工棚被炸穿了顶。我们闻讯赶到现场,
一片狼藉,见不到一块完整的尸体,残墙上,破窗上,树枝上,到处都挂着血肉模
糊的碎片。那个蒙头大睡的女工,没伤一根毫毛,她被爆炸声震醒,所知道的并不
比其他人多。是男方强迫女方一起去死?没见争吵与搏斗。是两人自愿?也没有丝
毫证据。一桩惨案,没有原告,没有被告,没有罪犯,也没有被害,谁也说不清当
时两个人最后的情形,甚至连他们的遗体也分不开。无论双方家长情愿还是不情愿,
这一对男女,生不同床,死却同穴,在矿区的山坡上埋在一起。这件事很快就平静
下来,因为它没有可能再调查,任何人也无话可说,生活又平静地继续着。
    横现河是个小站,它的生活基本上是平静的,就像这条江水,有时会发洪水,
但平静地流淌是它基本的方式。作为我人生之旅的一个小站,它的意义是四年时光,
四年在一条山沟里,青春不寂寞吗?当然,这也就是我为什么在这一段时间开始在
纸上写下那些叫做诗的东西。诗从本质上说,可以叫青春之梦。我那时的梦就是这
样的,躺在床上,听着火车从远处隆隆驶来,又轰鸣着渐渐消失于远方。啊,这也
许是一个象征,我的梦就从这个小站驶出,在诗行铺成的轨道上,走出那条山沟,
那个叫横现河的小站。

背景及其他
    音乐是记忆的背景,它唤回我最早或经常听到它那个时候的记忆。音乐背景提
供的不仅是当时人与当时事,而且还会再现当时我的心情和情绪。这是音乐的神奇,
尽管我这个人永远是五音不全,但音乐是我人生的背景,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我是个电影迷,而且是看有声电影长大的。电影中音乐总为时代配音,让我在
回想过去时,脑子里也不知不觉地找到能与之相配的旋律。或者是反过来,听到过
去某一时期的音乐时,不自觉地就会浮现当时发生的事。当然,只会从我个人经历
来配曲或配画。
    去年,在商业化的“红色经典”炒作中,几个当年的样板戏重新上了舞台。文
革以后长大的一代,对这些作品的反映,让我听到以后,也感到尴尬。他们把这些
归入“爱国主义教育”范畴,也就是主动定位于“等于听报告”。这当然与这些戏
当年曾狂飙式地遍布神州的风光不是一回事了。就像一块腌肉放得久了,拿出来,
还有肉味儿,但此肉味已不是彼肉味儿了。我很感兴趣的是“亲历者”的感受,有
人说又回到青年时代;有人说今天再上演证明了它艺术上还有生命;有人评论这是
重温当年的集体狂欢……在这些说法中,我注意到老作家邓友梅说:我一听见样板
戏就想起纳粹法西斯集中营。说得干脆!样板戏作为别人的背景,是个什么,我不
知道,对于我,它只能让我想起抄家、被揪斗的父母、糊满家门的大字报……样板
戏当初就是为那场文化大革命当背景配音的。我认为它配得成功,因为,只要听见
那些旋律,对于我,“文革”又卷土重来了。
    当然,这也许是我个人的感受。我的儿子看到杨子荣打虎上山,一通又舞又唱
引吭高歌,评论一句:“有病,早让敌人听见了!”没有文化大革命经历的儿子,
只能用警匪片的样板来读杨子荣,算是另一种背景下的重读吧。一代人与一代人不
会一样,这里头就有换了背景的原因。比方说信天游让老人听了,革命的想起南泥
湾,浪漫的想起蓝花花。小年轻们听了,会想起一串唱西北风的歌星名字,他们的
信天游与卡拉OK同存在一张记忆磁盘上。我一听见信天游的曲调,就只会有一张记
忆磁盘放进脑海,那磁盘上的文件名是:延安县李渠公社曹坪生产队……“光棍苦,
裤子破了没人补!”“公鸡跟着草鸡转,我两眼泪不干!”“是我的哥哥你就招一
下手,不是我的哥哥你就尽管走!”这些粗俗而滚烫的曲儿,与那荒山深沟相配,
与那老牛小驴相配,与那打情骂俏衣裳褴褛的山民相配,也与有家难归的知识青年
相配。
    当然,这种记忆背景,不会人人一样。我相信,与我一起插队的知青,也不一
定都有这么一张以信天游为背景的“记忆磁盘” 。同村有一个姓S的知青,父母是
受到较多西方教育的知识分子, 在那时就是典型的“臭老九”。S自小学提琴,放
到这山沟也带一把琴。他曾与我同睡一条大炕,他不屑向“没文化”的知青及“更
没文化”的村民诉说心事。我们还算朋友,我曾以他为影子写过一个短篇小说《音
乐家》 。 这位音乐家与现在“深入生活”的各种家们相比,更百倍地与老区人民
“同甘共苦”。只是他从不用他的提琴去演奏大家喜爱的那些信天游,这让大家很
不高兴。他坚持他的严肃音乐,而村民对他的舒伯特及老柴等也同样予以“反修防
修”的抵制。收工以后,他常去沟里没有人住的破窑洞,一个人拉琴,暮色中传来
那些凄凉的琴声,告诉人们,这个村里有插队的学生。啊,这也是我的背景,这琴
声加上信天游,就是我知青岁月的配音。
    老S后来去了剧团, 再后来就没消息了。我想,他有儿子的话,也会让儿子学
琴。只不过,儿子的琴声会是另一种背景。

学当秘书
    这是我刚从农村抽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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