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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深红的金丝绒大幕最后一次开启的时候,全场灯灭,只一束蓝光打在舞台中央,那里多了一架纯银色的钢琴,一个清秀的红发男子穿着雪白的衬衫和黑色的燕尾服坐在钢琴旁。他的嘴唇淡得没有颜色,他的眼睛明亮得如同两泓秋水,他洁净优雅如法国梧桐。他的表情柔顺得仿佛愿意接受一切强加在他身上的命运安排,包括死亡,然而这种无条件的柔顺却令每一个人愿意为他疯狂为他献身。他微微阖着眼睛仿佛不看不听。他无声无息,然而这种沉默在掌控一切。他的微笑如同玻璃一般,纯净而脆弱。冰冷而清澈。
他坐在钢琴前奏响第一个音符。勾魂摄魄的音乐开始如雪山冰泉般流淌在大厅里,起初是轻盈的,缓慢的,如同冰雪初融,那晶莹的水滴一点一点滴落下来,慢慢的在山谷低洼处汇聚成小溪。小溪越来越多,小溪越来越长,几条小溪汇聚成小河一路向前流淌,沿途将快要融化的积雪卷入河中,很快地将那积雪化成雪水。薄薄的冰块在雪水融成的河流中撞击着,发出悦耳的叮咚之声,引来了空中的啾啾鸣叫的鸟雀。浅色的鸟群追逐着越来越宽越来越深的小河向前飞去,在路上它们遇到春天第一股暖风,换上了花纹明显的羽衣。在它们羽毛飘落的地方,在河岸旁,开出了雪山峡谷中春天的第一朵白色野花。那野花在河岸变宽的地方越来越密集,在风中起起落落,飘洒的花瓣摇曳着青涩本能的诱惑。那些花瓣随着波涛汹涌的大河向前奔腾,如同童贞的情欲淹没在现实的大潮中,那湮没的脆弱的美丽令人惋惜,令人窒息。那河水滚滚前行,在悬崖边形成了宽大的瀑布飞快下坠,发出巨大的轰然的鸣响,溅起雪白的浪花。那浪花的飞沫从雪山峡谷中一直飞入这舞台,乘着音符飞到听众的鼻端,令他们于黑暗中嗅到清新的潮湿的气息。
是舞台四周随着音乐开始有喷泉涌出。开始是缓慢的柔和的,当音乐逐渐转向高亢激昂的时候,喷泉的水也越喷越高,越喷越激烈。在音乐和喷泉中,舞台中央缓缓升起了一个台子,载着卡妙和钢琴一起升向高处。卡妙弹着钢琴,心无旁骛。舞台在柔和的灯光下就如同雪峰下的祭台般神圣,卡妙专注深情的面容就如同水中一朵圣洁的莲花。
在观众陶醉的寂静中,升降台又开始缓缓下降了。卡妙的弹奏在继续,那音乐是富有魔幻的张力的,听众如同踏上了一道神奇的无比美丽的彩虹,从那雪山峡谷中走出,走进奇妙的变幻多端的未知世界,时而翱翔在天高云淡的南美草原上空,时而旋舞在极光璀璨的北极冰峰之巅,时而潜入碧波荡漾星光点点的深海,那音乐喷泉也随之舞动着,飞溅着水的魅力。
升降台继续下降着,陶醉着的观众没有发现钢琴比刚才矮了些许,他们的思绪正在四维空间里任意飞翔。然而那升降台在继续下降,下降。卡妙的脚降到了舞台台面之下,然后是腿部,当卡妙的腰部和钢琴的琴键部分也降到了舞台台面之下的时候,琴声由于受到了回声的干扰,使得沉醉于音乐之乡的警察和罪犯都非常不满地抬起了头。
当他们的思绪从四维空间中跌落原地的时候,看到的是卡妙和钢琴几乎都将要沉到舞台之下。同时从卡妙的身下迸发万道炽目的光芒将他的身影完全淹没,仿佛天空被撕裂,仿佛爆炸了千万颗原子弹,仿佛是上帝在说,让世界有光吧。剧烈的刺眼的白光使得每一个人都张不开眼睛,这种感官上的强烈刺激和反差使所有的人都难以忍受,惨叫着捂住了眼睛。
然而雅典娜在第一道光芒迸射出时便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同时发出了一连串恶毒的咒骂。她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高跟鞋用力蹬着座椅的靠背向舞台上扑去。和她一起扑向舞台的还有几个坐得最近反应最快的警察。他们快得像出膛的子弹,敏捷得像猎杀中的豹。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当他们刚刚扑到舞台边缘的时候,那些曾经给予他们无限美好想象的音乐喷泉突然间向四周喷射出耀眼的烟花拦住他们的去路,一时间金色银色红色蓝色绿色黄|色紫色的烟花漫天飞舞,四下飞迸。同时舞台上方的变光灯和聚光灯一起开放,钢琴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狂暴激烈的电子摇滚乐。那些变幻莫测的舞台灯光扭曲了烟花的形状和颜色,模糊了人们的视线和判断力,阻碍了他们的去路,将整个舞台变成了一场魔幻颜色的浩瀚海洋,而突如其来的电子摇滚乐不亚于一场十二级噪音风暴,震得音响附近的几名看守警察当场昏厥过去。
卡妙和钢琴,就这样在舞台中央消失不见。
混乱的狂欢淹没了一切。舞台下面,不知道多少犯人在趁乱闹事,喧哗和吵闹声几乎盖过了舞台上面的喧嚣,在吵闹声中紧接着响起的是凄厉的警笛声和歇斯底里的对讲机呼叫的声音,然后是激烈的搏斗和粗鲁的咒骂之声,肉体的碰撞,痛苦的叫喊,仓惶的奔逃,器械的冲突。十万伏的电棍呼啸着,在混乱的颜色中闪着幽蓝的银色电光,电光所到之处,一片如同堕入地狱般的痉挛的惨叫。
卡妙跌入了一双坚实的臂膀之中,随之而来的是米罗的吻,灼热有力,不容置疑。他抓起卡妙的手拉着他向地道的尽头跑去,很快米罗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按下了什么开关,随着暗门的开启,卡妙被米罗拽着爬出了地道,他们现在是在监狱的大墙外面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一丛灌木后面。
“没时间了。如果再多一个星期,本来可以通到马路上去,可惜演出提前,计划全给打乱了。拉达曼迪斯那头猪,妈的居然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撒加真是头老狐狸!”米罗惋惜地说着,替卡妙擦着脸上的土。他看着四下的动静,拉着卡妙飞快地蹿出了树丛,向马路的方向飞奔。
卡妙跟着他往前跑,诀别了过去却又没有找到未来的方向,心里空无着落。真的从此离开所有的那些桎梏自己的声音,眼神,离开那个人的刻薄的笑容和他那双令自己颤抖不已的手吗?早已经习惯听从撒加的命令,因为他的轻蔑而彻夜痛苦,因为他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吻心头狂跳。人还没有离去,已经开始怀念。当自己偷偷的在睫毛之下观察撒加的时候,当自己在深夜里非常非常小心地抚摸腰上的烙印的时候,总有一股潮湿温暖的暗流侵袭心底最柔软的深处,同时一股电流从下腹部通过脊背一直通到后脑。那是隶属的标志。被需要的铁证。卡妙想自己已经在被无条件的占有中找到了幸福的真谛,然而这一切都将被自由彻底打破。他曾经多么渴望自由,却从来没有想过获得自由的代价就是失去幸福。在他获得自由的第一个瞬间,卡妙想到的竟然就只有撒加。
可是米罗拉着他的手是如此的灼热有力,不容置疑。他说过,他要给他所有的自由和爱。难道爱不是只有在自由中才会幸福吗?自己还在犹豫什么呢?相信米罗,相信过往的一切都仅仅是一次错觉。他说跟着他就对了,那还想什么呢?卡妙只觉得一阵阵晕眩,脚下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米罗慌忙把他扶起来,呼唤着卡妙的名字:“宝贝!你怎么了?”卡妙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什么,走吧。”米罗把卡妙往肩膀上扯:“我背你走还快点!”卡妙挣扎着不肯,坚持要自己走。可是刚刚站起来,又跌倒在地。米罗惶然地扶起卡妙,他感到卡妙是完全瘫软在他的怀里,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米罗听见了枪声,他焦急的呼唤着卡妙,“你怎么了,宝贝?你怎么了?”
“嘿,他还能怎么样,吓的呗。胆小鬼!”
一个身材颀长的警察从身后的树丛里溜溜达达的走了出来,蓝发随意的拢在身后,眼睛宛如水晶。他的笑容温柔如水,表情狡黠如狐。他腰间扎着宽宽的黑色腰带,手上戴着黑色的皮手套,黑色的高统皮靴由于藏身树丛而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卡妙抬起眼睛看见他的手以习惯的姿势玩弄着电棍的挂绳,这个姿势使他瞬间回忆起所有往事,心仿佛被疼痛抽干了一般,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米罗慢慢地把卡妙放在了地上让他躺好,他注视着撒加不怀好意的笑容。那是掌控了一切的笑容,那是看着思考的人类在发笑的上帝的笑容。米罗注视了他三秒钟然后说:“我们怎样才能走?”他的拳头攥了起来,攥得很紧。他像豹子一样盯着撒加。
撒加很随意的耸了耸肩,“怎样走?你三十来岁的人了,要我教你用腿走路啊?”他的唇角向上勾去,露出一抹洁白的牙齿。他看了看紧张到一触即发的米罗,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封抛过来:“拉达正在接受审查呢,来不了了。我替他向你们道别了啊。”
那个信封抛到了卡妙的身上,撒加看都没有看就转身走开。米罗顾不上对他饱以老拳,赶紧把信封拿起来看,那里面有他们两个人在档案里扣押的证件以及厚厚的一叠钞票,还有两张当晚的机票,都是拉达曼迪斯为米罗准备的东西。米罗一错愕间,正是撒加转身一笑,夕阳将他的背影勾勒得格外优美迷人:“对卡妙好一点,米罗。不过他要是让你失望,也不用对他客气。祝你好运了!”
说完这话,撒加就大踏步的离开。他走的时候不回头,把米罗和卡妙留在夕阳炫目的光芒中。镶着金边的红云在西天沉重的绚烂着,风向南方吹去。撒加消失在地平线上,远远的,传来了呐喊的声音。米罗一咬牙,把信封揣在怀里,抱起卡妙拼命地向西方跑去,仿佛要去追赶落日。那个时候,米罗来不及看卡妙的眼睛,是否因为夕阳的照射而闭起。
五
在世界各地辗转了一年左右之后,在法国南部的一个无名小镇上,米罗买了一栋半旧的房子和卡妙住下来,现在他们叫做CAMUS和MILO。米罗在较远的一所小学教体育,工作很轻松,卡妙在附近的酒吧或者咖啡馆里弹钢琴。每天早晨他们一同在浴室内洗漱,浴室有很大的窗子。卡妙洗的时候米罗靠在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