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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珠与她几乎寸步不离,从不让她靠近那道月门。
便是晚间,雨珠也是在她房间的矮塌上睡。
宁葭只要夜间有些动静,她就会起身来嘘寒问暖。
呆的时日越长,宁葭越觉得奇怪。
她几次欲趁夜间悄悄离开,奈何这雨珠就似从不用入睡一般,只要她一下床,立刻就会醒来,总不能如愿。
在此处,她并无事可做,雨珠道:“妈妈给的曲谱,姑娘可看了吗?”
便与她拿了曲谱来,宁葭便也弹了一回。
三支曲子倒颇有些难,不过,宁葭没几回便熟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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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宁葭正在屋内理琴,只听屋外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楚袖,你出来!”一个男声大声嚷道。
“陈公子,楚袖姑娘她真的不在。”是雨珠的声音道。
“怎么?连本公子的谱也敢摆?她要是再不出来,我就砸了你这喜乐苑!”陈公子又嚷道,声音中满是怒气。
宁葭听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正朝这边走来,连忙起身去合门,门方才合了一半,却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一个金边锦衫公子怒瞪着双目向屋内四处张望。
“陈公子……”雨珠道。
陈公子张望一回,并未望见楚袖,扭头向雨珠吼道:“她人呢?”
“哟,陈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一个爽利的声音传来,却是妇人立于门外。
“妈妈,你来得正好。”陈公子见了妇人,立刻道,“楚袖人在哪儿?我来了这么多次,不是病了就是不在!她也不去打听打听,在新州城谁敢摆我陈家的谱!”
“陈公子,看您这么说就冤枉楚袖了,她得罪谁也不敢得罪您陈大公子哪。”妇人赔笑道,“楚袖的奶奶生了重病,已经回家去了,等她回来,一定让她给您好好赔不是。”
“妈妈,你休要拿话哄我。”陈公子哼道,气势却不像方才那么盛了。
“唉,”妇人叹得一声道,“谁不是人生爹娘养的,怎么也得让她回去尽尽孝道不是?”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陈公子道。
“快了快了。”妇人道,“喜乐苑近来排了新曲子,可是难得的好曲呢,陈公子既然来了,不妨听一听吧?”
“是吗?还有谁能弹得比楚袖好?”陈公子道。
“楚袖自然弹得好,不过,今日的曲子,陈公子您听了就知道了。”妇人笑道。
“哼,若弹得不好,我可不给脸。”陈公子道。
“自然好得很,请到前楼偏厅稍候。”妇人笑道,“来,带陈公子去,好好伺候着。”
便上来两个丫鬟领路,陈公子便随之去了。
“小宁,”妇人回头望向宁葭,向她缓缓走近道,“今日少不得要帮帮妈妈了。”
“帮?怎么帮?”宁葭道。
“那三支曲子弹得如何了?”妇人道。
宁葭正待答言,却见新珠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道:“妈妈,谭老爷来了。”
“谭老爷?”妇人听了,有些吃惊道,“这可怎么办,绫荷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新珠一边擦着额上的汗珠一边道。
妇人紧皱眉头道:“这个楚袖,真会惹事!”
屋外突然又跑进一个丫鬟道:“妈妈,谭老爷已经到藕风间了。”
“知道了。”妇人道,又转向宁葭道,“小宁,三支曲子里你哪一支得意?”
“三支皆可。”宁葭道。
“那就弹《长乐》。”妇人道,“雨珠,带她去偏厅。”
“妈妈,来不及梳妆了。”雨珠道。
妇人望了望屋内,自木施上取下一块薄纱,走至宁葭身后与她蒙上半面,道:“只在楼上屏风后便好。”
“是。”雨珠应道,转向宁葭道:“小宁姑娘,请。”
“等一下。”妇人忽又道,望着宁葭,手扶额头,默思一回方开口道:“以后你就改叫琴宁吧。”
“什么?”宁葭奇道。
“去吧。”妇人只笑道。
“琴宁姑娘,请跟我来吧。”雨珠展颜柔声道。
宁葭抱起桌上短琴,满腹狐疑地跟着雨珠望外走去。
雨珠带着她,穿过了那一道她从未踏出过的月门。
门外是一幢两层雕花小楼,楼上楼下皆分为数个小间。
宁葭跟着雨珠走过长廊,经过的房间都传来琴瑟之音、或是男女言语声、调笑声。
自长廊望去,一楼堂间搭着一个尚算宽敞的台子,上有穿红着绿的女子随管弦起舞,台下观客嘈杂叫好声不断。
雨珠却并不往那一处去,自一处楼梯上了二楼,领着宁葭来至一处房间。
方走至房间外,已闻听屋内传来陈公子不耐烦的声音嚷道:“怎么还不开始?”
另有几人的声音亦在催促。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44章 弦月西楼
☆、伤逝处薄命女仗义
雨珠并不去推正门,带着宁葭绕至一处,看似无门,雨珠伸手却推开了一扇小小的活门。
宁葭随她走入,里面尚有一段楼梯。
两人攀上楼梯上至高处,来至一面牡丹屏风后。
雨珠向宁葭点点头,宁葭便在屏风后坐下,将琴摆放好。
“这茶怎么这么难喝?给我换一壶!”陈公子不耐烦的声音就自屏风外低处传来。
“快开始!”只听一些嘈杂的声音嚷道。
“开始吧。”雨珠低头向宁葭轻声道。
宁葭点点头,拨动琴弦。
琴音乍起,明明尚是白日的屋内忽然暗如黑夜。
“怎么回事?”陈公子嚷道,“怎么突然黑了?”
黑暗之中,几支烛光逐次亮起,将朦胧的光芒洒满了楼上楼下。
几道长幔自楼上高处缓缓垂下。
琴音婉转流出,两个娇柔的身影舞动着出现,将长长的剪影投影在屏风上、轻幔上。
此时,不闻人语之声,只有流淌不尽的欢悦琴声。
一曲终了,影消声歇,重回天光。
“这、就没了?”陈公子的声音传来。
“乖乖,这喜乐苑又出新花样了。”一人道。
“再来一曲!”几人嚷道。
“各位!”妈妈的声音,宁葭在牡丹屏风后听来,似乎就在近旁,“今日是我们喜乐苑的琴宁姑娘登台献曲,多谢各位大爷赏脸。”
“琴宁姑娘?怎么没听过?”下面嚷道。
“琴宁姑娘才来喜乐苑没多久,今日是第一次为各位爷助兴。”妇人道。
“弹得不错,请出来让我们瞧瞧!”下面又嚷道。
宁葭在屏风后皱起眉头。
“琴宁初来乍到,还需好好教养,待改日再为各位献艺。”妇人道。
楼下仍是一片吵嚷之声。
“琴宁姑娘,走吧。”雨珠低头向宁葭轻声道。
宁葭起身抱起琴,跟着雨珠下楼,仍从活门出去,一路走回月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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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葭回至屋内约莫半个时辰,妇人亦来至。
“琴宁,今日辛苦你了。”妇人向她笑道,“多亏你解了围,连谭老爷也对你的琴艺赞不绝口呢。”
“不敢当。”宁葭只道。
她如今心中已明白自己身处何所,虽她从未见过,但她自与迟凛亲近以来,已略通世事,此间光景,不言而喻。
“你只管宽心,只要你乖乖听妈妈的话,妈妈绝不会亏待你的。”妇人满面笑容地望着她道。
“妈妈,我只是一介贫弱,打扰多日,也该告辞了。”宁葭道。
“这是哪里话,这里就是你的家呀。”妇人道,“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太见外了。”
宁葭向妇人施了一礼,暗暗握了握袖中的匕首,道:“妈妈的恩德,断不敢忘,他日必当图报。”
“你这是什么意思?”妇人一面笑着,声音中却带了些冷意。
“这段日子承蒙妈妈照顾,小宁铭记在心,就此拜别。”宁葭道。
“你想走?”妇人冷笑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宁葭抬眼望着妇人,妇人亦望着她,缓缓道:“要不是我在山洞里把你救下山,你早就冻死了,你这条命,就是我的!”
说着,向新珠递了个眼色,新珠便出门而去。
“小宁不敢忘。”宁葭道。
“那就好。”妇人道,“现在你也好了,是该好好报答我的时候了。”
“小宁他日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恩情的。”宁葭道。
“哦,你怎么个报答法?”妇人道。
“以后妈妈若有用得着小宁的地方,小宁一定竭尽所能。”宁葭道。
“我现在就很需要你。”妇人道,“可你现在就推三阻四,我还能指望以后吗?”
新珠回至屋内,向妇人点了点头。
四个护院立于门外,将出口堵住了。
宁葭亦觉察到门外的变化,又暗暗握了握袖中匕首。
“妈妈,我、我今日是一定要走的。”宁葭道。
“一定要走?”妇人大笑道,“进了我的喜乐苑,还有谁能走得出去?”
笑罢走近宁葭,缓和了声音道:“琴宁,你在外连个乞丐都不如,受冻挨饿,连只狗都比你强,你再看看这里,轻纱暖帐、绫罗绸缎,要什么有什么,不比外面的日子强上几百倍?”
“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小宁福薄,只有受苦的命了。”宁葭道。
“你当然只有受苦的命!”妇人道,“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
闻她口出此言,宁葭大吃一惊,抬起眼来直瞪着她。
“看你一身细皮嫩肉,又弹得这样好琴,不是官家也是富庶之家,能沦落到山野,只敢住在山洞之中,定是家中作奸犯科,受了朝廷降罪才落魄至此。”妇人接着道,“你这样的人,就算想躲起来也总有一天会落到官家手中,充个官妓,到时候就只有生不如死。”
宁葭听她前言,只当她已知晓自己身份,已惊出一身冷汗,后又听她这番说辞,似乎又似不知,但听她话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