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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跟了进来,望着礼单也不知皇帝这时候把这拿出来又是做什么。皇帝将她揽在怀里,悄声说:“苏州府那儿给你淘换这份东西的人都候着了,翟琳回头带人进来,你只管递给来人。”
见蓁蓁面上不解,皇帝却不让她说话,只贴着面和她悄声说:“悄悄地,都是最懂事的人,只管放心地花。”
其余的话自然都是再不能给人多听一句的。
····
苏州织造府内,翟琳正等在边门,一顶绿色小轿刚落下他便迎了上去:“夫人,奴才久候多时了。”
来人欠了欠身道:“不敢不敢,妃主子可起身了?”
“奴才出来时正用早膳。”翟琳笑说,“妃主子还夸赞南边的小点心合口味,烫干丝连用了两碗。”
来人捏着帕子笑了笑,她身量娇小,说得是一口端正的官话可因在南方多年又夹杂了那么点软糯的气韵:“主子喜欢便好,本就是苏州城最好的厨子,大人特特寻来的。”
“是,夫人这边请。”说着翟琳引着人跨过月亮门,院子内窗户已全都支开,两对素绢灯笼在两边窗下随风摇曳,一丛秀竹掩映着东边的一扇窗,窗下是秋华她们伴着蓁蓁正在梳妆,翟琳一瞧便悄声说:“主子正在梳妆,您且等等。”
说话间,梳妆的人却抬了头正瞧见了外头来的人,她小声说了句话,身边的一位姑姑便从内走了出来:“李公公来得好巧,主子正嫌弃我们手拙不会妆点这些南边的首饰,能请夫人帮个忙否?”
翟琳哪有不答应的,就让秋华接过人,蓁蓁正拿着两支菊花簪对镜比照着,来人刚要跪下行礼她就笑了:“皇上说的可靠人来了,可别再拜了。”
“奴才曹李氏见过德妃娘娘。”
蓁蓁本笑得欢,一听她自称曹李氏手却滞了下,转过身扶起曹李氏问:“李氏?你是包衣内哪门的李氏?”
曹李氏一笑:“奴才是正白旗下包衣,广东巡抚李士桢乃是我堂叔。”
“那就是李煦……”
“正是。”曹李氏一听蓁蓁提起堂兄,略有异讶,“娘娘认识旭东兄?”
“哦……我大堂兄原和李煦都在御前。”蓁蓁心中叹息,本想问问李煦如今如何了,却不知怎么开口,但因着她是李煦家人,越发生出一些些亲近之意。她拉过李氏坐在声旁问,“一路劳顿,辛苦夫人还来苏州陪我。”
“能陪伴娘娘是奴才的福气。”李氏不过嫁给曹寅一年有余已陪丈夫经历重孝,出嫁前又曾随父亲在南方生活,直到嫁人前两年才回到京城,见识风度远不是一般妇人可比。就是此番在蓁蓁跟前也是进退有度,蓁蓁眼瞧着也心中赞许皇帝的确挑了妥当人来陪伴他。
蓁蓁使了个眼色,秋华心领神会带着一干人都退了下去,一时间小院子内安安静静,只有月亮门外隐约站着人。
见人都走了,蓁蓁打开了梳妆匣子抽出了那本礼单:“圣上将此给我我也纳罕得很,倒是不知夫人有什么想法。”
李氏见蓁蓁身着一袭汉衣,头上的发饰却戴得不伦不类,便站了起来为她重新梳妆:“娘娘刚才说这南边的首饰下人都不会用,怕是宫中还没有这样的东西。”
李氏巧手说话间就为她挽起了一个牡丹头,又挑了一枚花钿六枚花簪点缀其间,最后又挑了一对细巧的叶子耳坠问:“娘娘瞧这对可好?”
蓁蓁瞧着李氏一双手顷刻间就为她重整了发髻心中已是连连赞叹,再瞧她挑的首饰更是颔首:“夫人的眼光比宫人们要强上些许。”
“娘娘过誉了。”她动手轻轻替蓁蓁带上耳坠,又说,“这首饰、布料织造局新做的已经开始往北边送了,只是到娘娘手中能有多少奴才也不知道。”
第132章
宫中一应所有都是先从慈宁宫往下再分; 蓁蓁就是圣宠优渥也不能越过高位那几位; 李氏这话说得便是贴心的话了,她笑着捡着梳妆台上剩余的几枚花簪问:“不知道苏州城里如今时兴什么?”
李氏在她耳边悄声说:“这些都是玩物,府中都有孝敬,只盼娘娘不嫌弃,奴才来时苏州已备好; 而江宁也早已备好。”
蓁蓁一听便知道这是苏州、江宁自己敬献给她的体己,她怕失了规矩却不肯答应:“这上用的你们自然走明道,到了宫里我也都能得。”
“奴才们知道,孝敬的都是城里能买到的柜面货; 只让您图个新奇。”
李氏语笑盈盈不再往下说; 蓁蓁却心眼一动已是明白过来; 就算是城里商铺能卖的可说到底是几个织造督办的; 又和进贡的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皇帝开了口,大家都当不知道罢了。
蓁蓁不欲和她纠结这些名分上的事情,想着能不能收一切都等皇帝来了再说; 可布料首饰都被他们孝敬了,她却不知道还能再买什么了。
李氏见她欲言又止,心中明了,直问:“不知娘娘平日里可喜欢文墨?”
一听这个蓁蓁便有了兴致:“夫人这个意思是?”
“如今北方的官宦人家常派家仆或门生; 有些更是从几个裱褙人手里搜集那些书画字帖。”曹李氏眼神犀利进门就瞧见蓁蓁案上放着一本《沧浪诗话》,只看装帧就知道是好刻本故而有此一说。
蓁蓁心思明锐哪能不觉; 那本靖海侯送来的《沧浪诗话》是她挑来路上打发时间的; 今早才取了张红枫做书签便随手一扔; 没想曹李氏眼神好到如此,果然是妥帖人。
“既然这么说,不如就去开开眼界,夫人想是清楚这当中的门道?”
“古玩书画,怕是没有比我家爷更喜欢的了,和奴才一块来的管家过去也常常帮先老爷置办这些,只请娘娘等半日让咱们且去安排。”
蓁蓁当然点头,曹李氏又与她多说了一会儿江南的风情,才退了出去。
····
午膳时分,曹李氏又入内来陪蓁蓁进膳,行宫膳房特意准备了入秋时分的最鲜美的螃蟹,李氏与蓁蓁指道这“团脐”为雌,“尖脐”是雄,李氏偏爱团脐,蓁蓁却觉得尖脐更有番滋味,秋华等人又端了姜醋来,李氏奉上给蓁蓁让她剥完后蘸尝,不想秋华却拦了:“夫人不知道呢,我们主子不爱这些调料的。”
蓁蓁嗔怪地说:“秋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都到人地界了,哪有不试的道理?”
李氏惶恐道:“原不知娘娘这偏好,只是螃蟹性凉,原是该配时令的菊花酒来解,可想着过会儿娘娘还要出门拜佛,便想您多用些姜醋也好。”
蓁蓁点头便蘸了些尝了两口,眉头才微皱了皱,李氏赶紧从旁取了双干净的银筷帮蓁蓁把螃蟹肉上剩余的姜碎末都去了。
“麻烦夫人了,我还是少吃两口吧。”蓁蓁说着把吃了一半的螃蟹放下,可她素爱鱼鲜,这一放下又依依不舍想拿起,这一来二去她取了帕子抿嘴笑说,“罢了罢了,等皇上来了我不便出去的时候再多吃几口,到时候菊花酒多就几口醉了也无妨。”
秋华头一个笑出了声,蓁蓁白了她一眼,李氏一瞧心中想怕是德妃身边最得意的宫人才敢如此放肆,也跟着讨好了一句:“到时候奴才再让人多送黄酒、烧酒几种,娘娘也多尝尝,若不爱这姜碎末字,不妨将醋先煮过姜丝煮过撇去姜丝再呈上来,只烦着姑姑费心些。”
“她费心个什么,粗手粗脚的,哪有你贴心。”
秋华一听也不依:“娘娘这是见了夫人便看不上奴才了,左右奴才笨人一个,回头您吃多了闹了肚子可别找奴才哭,奴才定头一个躲起来不管事儿。”说着把洗手的皂角盆也甩给了一旁的霁云,转身就出去了。
蓁蓁哼了一声对李氏道:“你瞧她那小气样儿。”
“都是奴才不好,让姑姑吃心了。”
“别理她,她发痴呢。原也是我今年来身子不爽利,不敢吃太多寒凉的东西,她是想拦我,又不想泼我冷水才这般闹。”蓁蓁闻了闻皂角是扮了竹叶、栀子香和菊花的味儿,去腥是正好但对她又是凉了些,说道,“和来人说,下回还是配梅花或茉莉来吧。”
“娘娘可是体寒不宜这些性凉的?”
蓁蓁叹了口气,这一年身体不佳反反复复很是头疼,遂也和李氏说道:“我原是怕热的,所以这些性寒的东西都是尽兴来用,不想今年病了一场太医院几位太医诊下来说我是外寒内热,内本热却感寒邪,本是旧毛病,配桂枝汤和小柴胡汤调理就是了,就是我管不住嘴一入夏就爱吃生冷的,秋华她得了圣旨管我,也老管不住。其实哪能怪她呢,我嘴馋起来就是圣上也不大管得住,终归现在好不少了,没什么大事就由着我吃。”
蓁蓁这病的根源太医也隐约提过,皇帝和她都觉得是四阿哥出生那年冬天她跪在乾清宫门外落下的寒证,彼时不注意没调理,到了两年前长女夭折后那个秋天她伤心感怀又加剧的。说到底都是伤心事,她自己都不大乐意和皇帝说起这病根,更不要说和李氏细究了。
还好李氏也没刨根问底,只热心地说:“旁的医道奴才不懂,只是看娘娘衣着单薄因是怕热的缘故,可外热内寒却恰恰不能着凉,等下娘娘出门还是该多穿两件才好。”
蓁蓁自然听她的,又唤人来换了身简素的汉装,一身米黄的窄袖上衣,内配百褶裙,又外搭了一件直领小袖的绿色对襟,又梳了个较低的桃心髻,配了两枚菊花样的金蜂采蜜发簪。后由着翟琳领着从偏门上轿,先至盘门开元寺上了香,再至寺旁一清净院落。进前李氏与蓁蓁耳语说:“这边书画多靠这些中间人流转,要什么先与他们说,手中有的便出价,若没有,只要撒了银子也能帮忙去寻。这边只是寻了一处来见人,到了江宁,大报恩寺一带更有不少奇人又卖又收,比这更有意思。”
蓁蓁点头,赞道:“夫人见过世面,不像我久居深宫,这事还要多仰仗夫人。”
李氏推脱不敢,扶着蓁蓁往厢房最里走去,等两人坐下,就有人搬过一六扇的木雕屏风挡在前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