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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诱捕“飞刀门”的计划,改变成了杀死小金的计划!
——我承认我疯了,我很冲动。
——我的冲动极其可怕,那是种原始的野性、兽性!
——不要逼问我这一切为什么,这是我的秘密。
……
夜凉如水,月照旅人。
孤独、疯狂、畏惧。
我的脊背上有阵阵寒意。
这才是旅途中的第二夜。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人都会冲动,小金会冲动,我也会的!
于是,原本简单的计划变了——小金由捕头变成了真正的逃亡者,我也由一名捕头变成了嗜血的屠刀!
在计划中,我俩原本只是棋子,他主内,我主外;他负责蒙骗小妹,我则带队追踪。
可忽然间,我和小金两枚棋子都活动起来,像有了自己的思维和独立性。
小金拒绝做棋子,他要跳出棋盘!
我不由得苦笑——小金要真能跳出去也好,这盘棋就与他无关了。我预料不到明日的后果——“飞鹰营”一旦发动,我一个普通捕头当然无法阻止。落子无悔啊!我给“飞鹰营”通了风报了信,这盘棋就由“飞鹰营”来下了。
这么想着,我渐渐又回到了自己捕头的身份上。
想着身份,我不由得脊梁骨更加发寒!
我想到了案子,
我想到了更多,我想到改变计划的后果。
我像一头失职的猎犬,我听到了“嗖嗖”作响的鞭声!
我浑身的毛孔都紧缩了。
我的表情很苦。
我惟有向天祈祷,请它向我保证,明日的一切将如我所希望的那样发生……
可天是黑色的,像一个人沉着脸,天上只有一些隐约的星星。
雾很浓,似永远不散。
我只能苦笑,因为我还明白一点:假如小金真的撤出棋局,与小妹分道扬镳,那我这个捕头猎犬疯子伤心汉或嗜血的杀手,就连追踪他俩中的哪一个都拿不准了……
大逃杀大逃杀(1)
(一)
小金回到山神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惊讶地看见,浓浓的雾气中停着一匹马,被小妹牵着。
她侧着耳,在听他的脚步。
他不安地意识到,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要离开她,她却先他一步,要与他诀别。
马背上驮着水囊干粮,她在等着他,好把告别的话说出来——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要走了?”他问。
“我想结束这一切!”
“你怎么走——一个人离开?”
“我既能来,也能自己走开。”
“往何处去?”
“谁知道?也许会跟随着风吹的方向吧。”小妹苦涩道。
“风?”小金疑惑。
“是,你是风,我也想做一回风,”小妹淡淡说,“与你分开,一个人飘。”
小金怔了片刻,他又问:“你不回‘飞刀门’啦?”
小妹眉头一皱,反问道:“你希望我回‘飞刀门’?”
小金无法回答。
是啊,如果他不办这个案子,小妹回不回“飞刀门”,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又放心不下。
——他无法想像一个盲女怎么独立生存。
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小妹低低自语:“我既然私自跑出来,何必回去?”
小金看着她苦笑。
他忽然有一种悲伤的冲动,想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关于对她的欺骗,他受的委屈。他想告诉她,忽然间他竟然没有谁可信任,连多年的兄弟都不能信任——奇怪的是,他最想信任的,却是眼前的这个盲女!虽然两人分属官府与“飞刀门”两个阵营。
“你也不问问,”他苦笑道,“我一晚上干什么去了?”
“问有何益?”小妹的声音也黯淡。
“我没问过你从哪里来,”她说,“既然决定分开,也不想问你到哪里去。”
小金的热血上涌!
他不甘心,大声问:“我却不明白,你为何弃下我?”
小妹的表情悲伤起来。
“因为,你并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小金惊讶道,“你就要自己走?”
“是,”小妹说,“你不是真心的。我情愿一个人,去过风一般的日子!”
小金无言了。
因为小妹说的是另一种道理,与捕快官府或“飞刀门”行事都不同的一种道理——感情的道理,女孩子纯真的心认定了的道理。
没有爱,勿宁走——
一个人走!
小妹要走了,她摸索着上马。
小金傻在那里。
小妹骑到马上,慢慢道:“这一路上,多谢你……”
小金无言以对。
小妹猛一打马,持缰而去。
她竟然真走了,连头也不回。
小金注意到,她走的方向不是北,而是东,她果真不愿回“飞刀门”。
他的心里很苦涩,甚至有一点儿失落。虽然他已经决定结束这件事,可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小妹先抛下了他。
——而她的理由居然是他不喜欢她,完全是女孩子脾气!
——她以为他俩在玩过家家吗?
——可正像她所说的,既然决定分开了,失落又有何益?
小金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慢慢去牵了另一匹马,跃上。
他策马原地转了一圈。
他不想向北——北面是“飞刀门”。
他不想向南——往南是回官府。
他不想向东——这意味着追小妹。
其实他很想去追小妹——
行路难,
行路难!
多歧路,
今安在?
他向西,快马加鞭,绝尘不回!
(二)
三十年前,大唐某个县的境内。
清晨。很冷,浓雾弥漫。
假如有神——神会在空中透过白茫茫的雾气俯瞰,注视着底下方圆几十里的土地。
大逃杀大逃杀(2)
在这片狭窄的地域,好几拨人马正急匆匆地打转,互不相碰,像棋子在各自的棋格里煞有介事地运行——
第一拨人马由我带队,队中有大狗、二马、葫芦、屎坨子等十几名捕快弟兄。我们不安地停在一个路口,因为小金的黄布条或黄蝴蝶都消失了,他拒绝留下任何标志,这让我们变成了迷途的猎犬!
“刘捕头,怎么办?”大狗焦灼地问。
我摇摇头:“不知道。”这是我在那个清晨惟一的话。
神又调转目光,看到第二拨人马,黑漆漆的,都披着斗篷——“飞鹰营”!
“飞鹰营”的精锐黑压压蹲在一片密林的树梢,像寂静的群鸦。
他们也很焦灼,因为还没等到伏击对象进入埋伏圈,因此,他们不断地派人滑下树干,到四周打探。
第三拨人马——三千名官兵,藏在一处山坳,偃旗息鼓,等待信号。
信号是响箭。
我带的捕快、“飞鹰营”和三千名官兵都备有响箭。
三支人马,随时可互通声息,扑向一处。
——如果“飞刀门”亮相的话。
我说了,一旦我向“飞鹰营”求援,请他们加入捕杀,这次捕杀也就不受我控制了!
可三支人马,在清晨都失去了目标,因为小妹和小金分开了。
我们更不清楚,神秘的“飞刀门”藏在哪里?
虽然“飞刀门”很可能就在这方圆几十里内。
只有神会看见——大地上两个孤零零的黑点,在危险中各自独行,是小妹和小金——我反复提到神,因为与神相比,我们地面上的这些人,实在是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
人类贪婪、狡诈、阴险、自私、嗜血、卑贱。
在人类那里,惟有一件东西可以与神媲美——爱!
不过,爱有好有坏。好的爱使人放出灿烂的光芒,如同水晶;坏的爱使人变得像可怕的黑洞。
我气恼而嫉妒地意识到:在那个清晨,在那几十里内,好的爱——只存在于小妹与小金身上。
——追踪的第三日。
(三)
小妹低着头,她的样子伤心孤独,她失恋了。
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也许她本来就不该喜欢这个男人,但不管该不该,她都喜欢上了,没有人清楚究竟她从哪一刻开始了这种感情?
从哪一刻开始,根本不重要。
谁也不知道,她这份爱的重量。
因为别人不知道她为此冒的风险,连小金也不清楚。
她松开手,听任风吹着她,信马由缰!
她的背影很沉重。
她不后悔。
风没有方向,她也没有——
她应该清楚,她将付出的代价!
(四)
骏马长嘶,小金猛地勒住缰绳。
他停在路中央,也低下了头。
他本来已经打定主意,脱离官府,不做捕头了。他厌烦了血腥的残杀,决心去过自由的日子。
在这个追捕“飞刀门”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