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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心-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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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嫡亲兄弟姊妹,在府中常常无人说话,一人着实落寞极了,唯有表兄偶尔一句关切的言语还能只能她露出笑颜。
  可表兄生性风流,又相貌不凡,当时无论族里城中,多少女儿家倾慕他,甚至做他的侍妾也心甘情愿。
  王氏本就隐有自卑,更不敢把这女儿家的恋慕叫人知晓,一直深藏心中。再者,她其实也惧怕这位表兄,因他喜怒无常,又颇有傲气,脾气上来,连她父亲的脸面也甩过,更别说旁人。
  直到刘氏一族人犯下大错以致全族受牵连前,王氏其实都甚少同这位表兄接触。而刘氏遭难后,家中姊妹便是再喜爱这表兄也不敢和他来往,唯有王氏心生不忍,时不时会托人给他送去东西,聊表安慰。
  她觉得表兄已足够可怜,若是往日的人谁都不理会他,这世间未免也太薄情了。
  再者,其他人接近表兄或多或少是为他家世,但王氏仅仅是因他偶尔的只言片语关心罢了,他家世出众与否,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关系。
  他们最后见面的那次,表兄正对随从大发怒火,这在以前的他身上是不会有的,因他时刻秉着世家子弟风范,绝不会做如此没风度的事。
  看着这样的他,王氏不感畏惧,却同情不已。许是她这番姿态引起了表兄注意,他遣退仆婢,掐住了她的下巴摩挲道:“表妹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是怜悯我竟沦落至此吗?”
  王氏因他的眼神终于有些惧怕,表兄却提出了要求,“表妹不是一直倾慕我,想借此机会以表心意吗?”
  他道:“你也瞧见了,自落难后就少有人再敢接近我,表妹要想宽慰,不若与我好好亲近一番。”
  鬼使神差般,王氏犹豫片刻,竟答应了他这个请求。她听得表兄不明意味地笑了声,便覆身而上。
  说是亲近,但表兄并不怜爱。王氏只感到了痛楚和冷意,其余的,甚么也没有。
  再然后,她便得知了表兄举族迁走一事。
  清白已失,表兄却潇洒走了。十来日间王氏心神慌乱,只能想到去寺庙祈福,不料归途却遇到山匪。
  若不是魏家郎君正好搭救,王氏下场可见。也正是因这些山匪,她和魏郎意外之下成就好事。
  魏郎君子,只道自己使她失了清白,又怜她在家中无人疼惜,归家后便立刻使人来提亲。
  王氏便是这样嫁入了魏家。
  她和魏郎第一面就有了肌肤之亲,所以后来早早被诊出身孕时魏郎也丝毫没有怀疑,反倒责怪自己那时定力不够,使她年纪小小就不得不遭受孕育之苦。
  王氏感动之余,更不敢把表兄的事告知,因为两人的日子相隔太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胎到底是谁的。
  所以阿昭出生后,王氏看着夫君欣喜的表情,心中却是无尽的迷茫和愧疚,如果阿昭不是魏家子孙……
  意识到这件事后,王氏每天都在被折磨,甚至不想看到阿昭,因为他的存在似乎就表明了自己对魏郎的不忠。
  有了二子,王氏就更加顺理成章地忽略长子,他对了她不予夸赞,错了也不会去罚。甚至有时候在两个儿子间魏郎有丝毫偏爱长子的意思,她就要拼命补回来。
  魏氏男儿少有察觉到此事,唯有文夫人觉得儿媳稍微有些不对劲,便时常把长孙接到身边教养。
  爷娘疼幼子是常有的事,王氏对小儿子的疼爱没有引起外人怀疑,顶多只道一声长子不是一直养在她身边,所以不得亲近罢了。


第40章 
  冬雷震震,天色早昏; 阿悦放下数书望去; “先生为何这样看我?”
  今日习数,因天色转到了屋内; 阿悦发现这位荀先生总会时不时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瞧来; 并不隐秘; 甚至很是光明正大。
  荀温一笑,“我在想,翁主因何如此聪敏。”
  “……先生谬赞。”很明显的敷衍; 阿悦对荀温想的什么不好奇,只是疑惑他今日怎么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莫非是因为小表兄不在?
  “翁主九九歌早已背熟,无需再拘泥寻常问题; 不如看看《算经》下卷; 兴许有惊喜。”
  荀温提醒了句,随之也收回视线。
  他这是第一次以长辈的视角去看这位学生。
  自从在王氏那儿知道魏昭身份后,荀温兴奋过后思索颇多,其中自然包括了圣人传位和如何相认一事。
  早先他不知魏昭身份,自觉两人性情不相宜,因这位郎君不好投诚更不好哄骗,他自然而然要选择泰王魏琏。现如今真相揭晓; 荀温既喜又叹; 喜的是阿昭果然像自己一般才智非凡; 叹的是阿昭性情太过君子; 如明月抱怀,不纳污垢啊。
  为子、为友皆可如此,但为君却稍显不足。
  再看这婚配一事,虽然荀温对泰王提议联姻前朝权贵,但他心中明白以长久来看,此举并不可取,必将为以后埋下外戚之患,到时候又是一桩烦心事。以如今的形势和魏昭的地位来看,他也无需去娶士族之女来稳固位置,是以荀温当然不会建议魏昭这么做。
  娶何人为佳?荀温思忖起了这位圣人属意的翁主。
  这位翁主只有圣宠,母族扶持甚微,说来不能算好人选。可在立储一事上,圣宠大过天,况且荀温教习她三年,对这个学生也颇为欣赏喜爱。
  年岁是小了些,但性情、容貌、才华都堪堪配得上阿昭。
  思绪百转,荀温此时依然算是魏琏的人,但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阿悦抱书回屋时,听莲女道:“荀先生当真喜爱翁主,听说以药物制点心工序繁琐,荀先生入夜就得准备,清晨再早早蒸制,这一大食盒,想必花了不少心血。”
  阿悦恍然,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同。平时这位荀先生对自己和小表兄没甚么不同,只这几日好像尤其得好,有时候自己解出难题或者说句什么话,他似乎隐约……还有种老怀欣慰的感觉。
  奇奇怪怪,令人捉摸不透。
  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准备休一段假专心陪外祖父。
  魏蛟的病症再度复发,且更严重了,如今批阅奏章都只能口述,着人代笔。
  平日是文夫人陪同,但文夫人近日也身体不适,阿悦自告奋勇,试图为外祖父效劳。
  她的字是魏昭亲自教习,说是手把手一点也不为过,勤勤恳恳练习三年,也算有所小成,至少不像刚开始那样软趴趴无力。
  魏蛟自病后就不得受寒,是以殿内通火龙外,另摆置了八个火盆,槅扇尽合,轩窗紧闭,屋内暖融融似火,阿悦不由脱了袄衣一起坐在小榻上。
  今岁大雪,有人欢喜有人忧,临安城瑞雪兆丰年,三百余里外的凉郡却因雪成灾,致使郡中半数百姓无饭可食、无衣可穿,时日一长必将动乱。凉郡太守请求开粮仓拨赈济粮外,还请圣人派兵镇守,以免流民四窜,影响周边郡县。
  魏蛟皱眉沉思,将开粮仓、免税赈灾、着人清道等方法道出,在提到带兵前去赈灾镇守的人选时着实犹豫许久,最后缓缓道出“皇长孙魏昭”几字。
  阿悦笔尖一停,略诧异看去,“阿翁,要让阿兄一人去吗?”
  “嗯。”魏蛟垂眸看来,“阿悦舍不得?”
  摇摇头,阿悦眨眼道:“只是觉得奇怪。”
  长子逝后魏蛟根本不舍轻易让儿孙远行,忙碌也只在临安城内,这一遣,却直接遣走了最倚重的长孙。莫说阿悦,谁看了都要惊讶。
  魏蛟一笑,没答这话,转而道:“阿悦觉得,是你三舅舅坐上这皇位好,还是让你阿兄来坐?”
  “我觉得阿翁坐最好。”阿悦道,“其他人都比不上。”
  这话使魏蛟大笑起来,“小乖乖说得对,其他人自然比不上阿翁。”
  语调一轻,“可若是非要做个选择呢?”
  他看着小外孙女脸上犹豫的神情,“三舅舅和阿兄都是一家人,谁坐都一样罢。”
  对一个八岁小童来说,自然是没区别的。魏蛟心怜于自家小乖乖的稚气可爱,又不免生出疲惫之感,阿昭看来倒是无争位之心,可他的三子……近来动作是越发大了。
  魏蛟并非不满他有这个心思,男儿有野心很正常,只是年纪到了以后看到儿孙为此相争未免觉得失落、心烦。
  他属意长孙,夫人却道应该给二人同等机会。于是魏蛟决定派阿昭前去赈灾,而临海一城有小动乱,则遣三子魏琏前去平乱,谁做得更出色,他就考虑让谁继位。
  当然,不得不承认魏蛟此举的私心。赈灾容易得民心,平乱一个不小心却是无功反过,真论起来他心中其实早有决定。
  至于另外两个儿子,魏蛟也很了解。老二魏柏心思淡然,只想安安稳稳做个辅佐郡王的贤臣,老四频频有小动作,但到底不敢越过嫡兄,只要老三还在,他就不敢真正做什么。
  所以关键在于三子,假使让阿昭继位,只要他能心悦诚服,剩下的都不成问题。
  说到底,若是他能多活二十年,不……只要十年,魏蛟也能确保无论这位置传给谁都没问题。
  只可惜苍天留给他的时间太少,时不我待啊。
  魏蛟长叹一声,忍住了咳意,对阿悦道:“不批奏章了,取纸来。我说,阿悦写,快。”
  阿悦应声下榻,飞快取了纸赶回,在魏蛟沉沉的声音中一字一句下笔。
  …………
  魏昭在两日后得知自己将去赈灾的消息,闻讯一愣,“圣人派我去赈灾,而遣三叔去凉城平乱?”
  亲随应是,而后道:“明旨未下,但泰王殿下那儿也已得知了消息,郎君和泰王同为五日后出发。”
  魏昭皱眉,久久不曾松开,而身旁的宁彧在亲随不住示意下终于缓缓开口,语调沉静,“看来圣人心意已决,殿下该高兴才是。”
  另一人奇道:“宁大郎这话是何意?这分明是在同时考校殿下和泰王罢。”
  宁彧摇首,“圣人有心,赈灾和平乱哪个更容易,哪个更得民心?此举摆明了偏爱殿下。”
  宁氏将前朝的五皇子偷梁换柱,被宁彧大胆地养在身边当作书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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