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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楚……玉!”舍那啜喃喃自语,表情就像是临死之人见到了阴冥地府的鬼差。
薛楚玉将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抬,身后的跳荡军整齐停住大喝一声,气动山河!
连同舍那啜在内,的同罗人整整齐齐的浑身一颤,不约而同的后退。
跳荡军集体停住了,队伍呈扇形,将同罗人攒在了他们的弓箭射程之内。
薛楚玉选取战场的眼光向来刁钻,这里的地势很利于骑兵作战。而且现在他的人居高临下,既有利于射箭的视野和射程,也利于骑兵发动冲刺攻击。
“首领,我们投降吧……”舍那啜的身边有人在说,而且不止一个人。
换作是平常,舍那啜早就亲自拔刀将这种动摇军心的混蛋砍死了。可是现在,他没理由这样做。因为他自己也很想马上就投降……如果,薛楚玉愿意接受的话!
薛楚玉叫停了麾下,自己却从旗使手中拿过了那面大旗,然后一手持戟一手持旗的单骑跑上了前来,将那面红色的薛字大旗往舍那啜的队伍面前一插,大声喝道:“我很想杀光你们。但或许,也可以考虑给你们一条生路!”
舍那啜和他的人再一次整齐发颤,集体后退。
“想死的,站着别动,我一定会成全你!”
“想活的,立刻下马卸去甲兵,双手抱头走到旗帜后面来——跪下!”
“你们只有,一个时辰!”
说罢,薛楚玉就调转马头,提着方天画戟跑回了本阵。
薛楚玉还没跑回原点,舍那啜第一个翻身下马,将刀扔在了地上,大声喊道:“族人们,我们已经尽力了,没必要再给咄悉匐陪葬!……听我的,投降吧!”
同罗人纷纷下马,解卸战甲扔了刀剑,走到薛字大旗的后面,死不甘心也好没有脾气也罢,他们全都纷纷跪下了,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息落下去。
跳荡军高高扬起刀枪,如同身后这条奔腾的黄河一样,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
三天后。
薛绍骑着威龙宝驹,走出了银川军堡。他的身后,跟着郭安这些斥侯和部曲亲随们。身前,则是分阵罗列欢呼不绝的千军万马。
——阅兵!
李多祚所部两万人马最是壮观,因为他有三千名衣光甲光鲜马匹雄壮的羽林军。余下的多数部队,是他奉了圣令之后临时在凤翔会原一带招集来的府兵。
卖相最差的则是段锋所部人马,他们在山里藏了很久都快要变成了“野人军”。但是,野人军的声势可是一点不逊,因为这一仗他们杀敌最多斩获战利品也是最多。
郭元振所部紧紧挨着段锋的人,刚刚在战场之上并肩作战了的两部人马,此时显得相当的亲近。
最耀眼的两部人马,却是拓羯骑兵和跳荡军。他们人数不多,但绝对是万众瞩目的核心焦点所在。
他们刚刚得胜归来,正准备献上俘虏。这场阅兵,更像是发专给他们办的献俘庆功大会。
薛楚玉献来的俘虏,是他自己所部人马的四五倍,众军无不惊叹。
牛奔只献了一个俘虏,咄悉匐!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薛绍骑着马,走到了咄悉匐的面前。
咄悉匐没有被缚,衣衫完整的步行,面无表情的仰头绍,冷冷的说了一句,“你很得意?”
薛绍淡然道:“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在杀了成千上万的人之后,得意洋洋。”咄悉匐冷笑,别过了脸去,不说话。
“这样的表情,我更加坚定了一个决心。”薛绍说道,“尽管我很不愿意,但我会杀掉你们更多的人!”
咄悉匐再次抬头绍,没说话,但用他愤怒和憎恨的表情表达了一切。
“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中原和大漠之间,一切和解都只会是短暂的,虚假的。”薛绍说道,“总有一天,大唐和突厥会有一方彻底的倒下。否则,战争将永不停歇。”
“你说得对,狼天生就是要吃羊的。而且,永远都吃不饱!”咄悉匐回了这么一句。
薛绍笑了,“所以,猎人天生就是要打狼的。狼的威胁一天不解除,猎人就一天不会停止他的战斗!”
咄悉匐咬牙切齿的大叫,“我诅咒你,终有一日你要被万千獠牙撕成碎片!这些碎片会被扔在草原的每一个角落腐烂发臭,会被最寒冷的冬雪覆盖,永远回不到你南国的故土!”
“那我祝福你。”薛绍淡然一笑,“下辈子投胎,别再是薛绍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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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7章 釜底抽薪()
有件事情薛绍是早有心理准备了的,那就是战争有了结局之后的麻烦,未必会比决出胜负之前,来得小。
成千上万的尸首要处理,战场必须进行彻底的清理,不然瘟疫的爆发是迟早的事情。另外,不是的敌人都已经被杀或是被俘了,还有很多四下逃散而去,对他们的追剿工作将要持续很长时间,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而且充满危险。
当然,最大的问题却是如何对待俘虏。
在的军事会议上,不乏有将军主张是将俘虏通通杀掉,以祭奠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这一论调在军队里,拥有很庞大的群体。将士们的愤怒从战争爆发的第一天开始就在不停的积累和酝酿,到了今天,终于是大爆发了。
薛绍很理解这些将士们的心情。站在个人的立场上说,几乎没人会比薛绍更加仇恨杀害了自己那么多袍泽弟兄们的杀手。薛绍自己也很想杀光这些俘虏,给阵亡的将士们一个交待。
但是理智告诉薛绍,自己不能这么做。当人都因为刻骨的仇恨和大胜的荣誉而头脑发热的时候,自己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他记得裴公在世之时时常劝诫“兵者民之司命”,现在薛绍充分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将与帅之间的区别,莫过如此。
在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多次思考之后,薛绍再次举行的军事会议,专门讨论俘虏的问题。
会议刚刚开始,李多祚这个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朔方军很有份量的元老级将军,就提出了一个说法:“少帅,李某认为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再反复的商量了。在对待俘虏的问题上,各位将军的意见有分岐,而且这个分岐不大容易得到调解,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在这种时候,我们需要的是少帅用军令来做出决断。令出如山一概执行,这才是朔方军一惯的铁血作风。”
众将沉默。
薛绍点了点头以示对李多祚的激赏,再道:“李将军,换作是别的事情,我肯定是说一不二早就下了命令。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很多将士的内心感受。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说法,薛绍不足以服众,也确实会愧对在天的朔方军英灵。站在个人的立场上平心而论,我认为杀再多的突厥人也无法抵偿我对他们的仇恨,更加无法抚平我内心的悲痛。我想,大多数的朔方军将士,现在都是这样的一个感受。”
“对啊!”很多人附合,其中甚至包括郭元振和薛楚玉。
薛绍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道:“但是兄弟们,杀戮能够解决的问题,其实都不算是问题。你们回想一下,裴公在世之时主持的两次北伐,加上上次我驰援河北与薛仁贵老将军联手打的那一场河北之战,三场大战下来我们杀了那么多的突厥人。但为何战争仍在不断的上演,矛盾仍在不断的激化,同时我们自己的人也一次比一次的死得更多呢?”
众将再次沉默。
“有些问题,大概是帝王和宰相们才会日夜思考的。但我们身为将军,偶尔也不妨想上一想。”薛绍说道,“因为战争的根源,其实还是在于朝堂之上。”
“愿听少帅高见。”李多祚带头请问,众将附合。
薛绍说道:“我只简单来说,近年来大唐与突厥之间的矛盾和战争,最大的一个爆发点和转折点,就是我朝处斩了阿史那伏念。那一刀下去,草原人彻底对大唐丧失了信任,转而铁了心的去突厥的叛军领袖了。”
“对。”李多祚说道,“裴公主持的两次北伐,我都参与了。那两次大战其实我们都赢得挺轻松,因为那时候大多数的草原人,心里还是向着大唐的。但是至从裴炎一刀砍了伏念以后,的一切都变了。草原人的心,彻底背离大唐而去。若非如此,突厥人也不会趁机这么快的坐大起来。”
“李将军这一席话,说到了核心。”薛绍说道,“大唐与突厥之间的战争,其实就是草原民心的争夺。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输得很多了,甚至可以说已经输到了精光。那么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个不利的局面,从而从根本上赢得这一场国与国之间的生死存亡之战呢?”
会场再一次陷入了沉寂,众将思考了好一阵,郭元振说道:“我明白了。突厥人,我们可以在战场上狠狠的杀。对于其他一些有心投降或是犹豫不决的部族,我们应该尽力争取。这一次被俘的俘虏当中,大多数都是同罗部的人。我们是应该慎重考虑,该要如何处置他们。光是一味的砍杀,只会是火上浇油越来越多的草原人打从心底里痛恨大唐,从而铁了心的效忠于突厥汗国。从长远来看,这对我们是相当不利的。”
“高见。赞同。”李多祚斩钉截铁的吐了两个词。
牛奔则是乐了,“难怪少帅叮嘱俺,在贺兰山不用客气只管砍杀。俺也就真没客气把他们全杀光了,只捉了咄悉匐一个活的回来。”
众将一同发笑,薛绍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牛奔傻笑着一个劲的摇头,“反正你怎么吩咐俺就怎么干,这准没错!”
众将再度发笑。
薛绍也笑了,说道:“以咄悉匐的处境和为人,青羊山一战战败之后,他肯定不会甘心往北方逃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