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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数十次的重新开始,马兴邦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能否继续重新开始。
要问他这一生为何而活,他自己常常木讷得答不出来。
曾经的自问到现在也没有答案。
人生之悲,无过于此。
桂英和儿子拉着箱子大包小包地回家后,仔仔一进门脱了短袖径直奔回房间睡大觉。桂英将婆婆和张叔送给老头和漾漾礼物取出来后,自己和漾漾腻了一会儿,顾不上收拾东西,抱着漾漾在女儿房里打起了呼噜。午休过的漾漾见妈妈睡着了,自己溜下床找爷爷玩。老马一边细品老张头送他的红茶,一边在茶香里怏怏嗔怪儿子不跟他打声招呼匆匆走了。
人世间最最重大的离别,无不是仓皇狼狈的。
“爷爷我饿了!”快五点时,漾漾绵绵地走来,抱着爷爷的膝盖,绵绵地撒娇。
“哎呦,我娃想吃啥?”老马捏着小人儿肉嘟嘟的脸蛋。
“蛋挞果冻,还有薯片、鸡翅,还有面条”看来真是饿了,说了一连串,不停地咽唾沫。
“走!爷带你吃面去!”老马起身去拿漾漾出门的家当,然后换了鞋,拉着娃娃下楼了。
爷孙俩正吃炒面呢,店里来了另一对爷孙,那男娃娃手里举着个冰激凌左舔右舔,羡得漾漾死死地盯着人家手里的东西,咬着自己的手指,流不尽的哈喇子。回头再看大蒜味儿的炒拉条,如同嚼蜡,小美人一口也不愿吃了。老马知其意,自己将面条呼噜呼噜吃光了,然后出来给她找卖冰激凌的小店。
小区里找遍了也没见着,老马拉着漾漾去外面找。回来时吃饱喝足的漾漾央求在院子里玩滑滑梯,老马坐边上抽烟。玩了半晌,偶听草丛里有小猫喵喵喵地叫,好奇鬼儿提溜着黑眼珠子,耸着脑袋,翻进花池里找小猫。老马坐在另一边观望,并未阻止。
那是一只绝顶漂亮的三花猫,约莫两个月大、一两斤重,尖尖的小耳、圆圆的眼睛、孱弱的叫声可爱无敌。漾漾惊喜无比,蹲下来在草丛中去摸那小猫,小猫左后腿受伤了,漾漾往前挪一步,小猫往后退一步,如此在花池里僵持了许久。小美人将小花猫逼到花池角落时,见猫咪躲无可躲,漾漾大胆地伸出小手去抚摸那可怜又可爱的小家伙。谁知受惊的猫咪使出了本能,冲着肉嘟嘟的小指头,不留情地迎上去一口出血了。
“哇啊啊!爷爷!爷爷!”漾漾举着血手指求救。
老马缓缓走去,见小手被咬了嘿嘿一笑,说:“谁让你逗人家!来让爷爷看看严重不。”
“嗯。”漾漾流着泪屏息绕过小树和大花,走到爷爷身边,举着小手无限可怜。
老马拿出汗巾擦了擦血,对着小手吹了吹气,哄道:“好啦!你看,血不见了!”
“可是还在流,疼!”漾漾拿回手指一看,不一会儿,血又多了,娃吓得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手,高高举起无法收回。
“回去吧,回去弄!”
老马灭烟收烟袋,大手一伸将漾漾从花草里抱了出来,拉着流血的小手,爷孙俩回家去了。到家后老马拿卫生纸将小手一缠,哄傻子似的让漾漾握着缠满卫生纸的小手,自己去阳台上躺着歇去了。
没下了。
国庆后四天连做了四天家教的钟雪梅,下午晕乎乎地回到了宿舍。一上床累得裹着薄被赶紧睡。姑娘运气不好,生理期刚巧也在国庆的后四天,为了赚钱没法子,她天天硬撑着早早过去给学生上课,上午两小时下午两小时。室友关盈盈国庆回家了,她一个人前半天出去上课,后半天回来备第二天的新课,累得十分憔悴。
累倒罢了,山城重庆那地方地势起起伏伏,四十分钟的乘车跟四十分钟的过山车似的。那山城的司机开得也冒,回回刹车总有人闪了身子差点摔倒。钟雪梅出门必带晕车呕吐的塑料袋,哪怕不乘车也带,因为重度晕车的她连路过公交站台也头晕恶心、腹中翻倒。此刻头晕恶心的雪梅根本睡不着,因为没吃东西吐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忍着。
四人宿舍,出去玩的玩去了,回家的回去了,只剩她一人,连个说话的也没有。雪梅无聊中拨通了弟弟的电话,以检查国庆作业的名义和弟弟漫无目的地长聊,聊着聊着,心情好多了,身体也舒缓了。挂了电话,她一口气睡到了晚上八点,吃了点东西,继续睡。明日收假开学,她得为此保存好体力和精力。
“手咋了?”晚上八点,桂英睡饱了出屋找吃的,见玩耍的漾漾手里老握着一大团雪白的卫生纸,不解其意。
“流血了!流血了!”漾漾见问,跑过来找妈妈撒娇。
小孩受伤最常见,桂英随口问女儿:“咋弄的?”
“被喵喵咬了!”漾漾液体一般瘫在妈妈怀里。
“谁咬的?”
“喵喵小猫咪!”
“谁家的?周周家的汤圆吗?”桂英在脑海搜索楼里她见过的猫。
“不是!树下面的。”
桂英一听树下面的,纳闷,走来问老头:“漾漾的手被哪只猫咬的?”
老马喝完一口茶,不急不缓地说:“楼下的野猫。”
“她被野猫咬了?”桂英大脑充血、大嗓就位。
“嗯!”
“你确定她是被流浪猫、野猫咬的?”桂英再次大喊。
“是啊。”老马抬头气定神闲地望着她,觉她聒噪得很。
“那你就这样处理!”桂英将漾漾握着卫生纸的小手举到最高处,抖了三抖。
“那咋处理?”老马一副懒洋洋,不懂也不屑。
“我的老天爷呀!一天天神得很!你不知道狂犬病吗?”桂英大喊,喊醒了仔仔。
“那猫是狗吗?你是听不懂猫和狗,还是分不清猫和狗!”老马强力回嘴。
“哎呀真是气死我了!没办法交流,为啥所有人都懂的常识你不懂!”桂英急得摊手又抖掌。
“咋咋呼呼的一天天!我被狗咬过二三十回,也没见我咋地!”老马指着自己力辩。
“哎呀我的神呢我的神呢!你七十岁了漾漾几岁!狂犬病治不好你知不知道!”桂英气得拍桌子,而后大步回房换衣服,又流星一般去找病例本、社保卡,火速约好了一辆车,抱着孩子去大医院的急诊室打狂犬疫苗。
老马看着这一切,浑然摸不着头脑。远观整个过程的仔仔光着上半身出来了,爷孙两四目相对,眼神有些复杂。
58上 镜中寻觅新自我 急性偏遇慢性人
“娃儿是被猫咬的!”桂英带漾漾走后,老马冲外孙强调。
“猫身上也能携带狂犬病啊!要是狂犬病只有狗得,那人干嘛打狂犬疫苗。”
“哦对对对对对!”七十岁的老农民频频点头,现出醍醐灌顶的神态来。
着实不知这一点的老人,应该得到别人的耐心,特别是儿孙的,可惜他的倔强和好强让人天然地也要强起来。以强对强,哪有什么好结果。殊不知,对强用弱,敌弱用强。
“那你妈带娃打车去哪儿呀?社区医院九点关门不是?”老马回过神来问。
“狂犬疫苗只能去大医院的急诊室打,一打打好几针三针再加加强针,得好几千呢!啧啧啧啧!”少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酸奶,靠着椅撅嘴耸肩地故意吓唬老头。
老马瞥了一眼,沉默。
隔了会,依然嘴硬:“那被咬了也不一定得病呀
“那可不能冒这个风险呀。”仔仔一边喝牛奶一边刷手机。沉默了几分钟,想起自己的国庆作业来,噌地起身大跑回房,一写写到了凌晨。
宽阔的石板街道、古典的建筑楼群、高耸的复古路灯包晓棠漫步于精密设计的城市里、精密设计的街道上,享受着宽敞有序、素净优雅的巴黎。到凯旋门下,忽然间看见了朱浩天,她意欲跑上前去质问他、逼问他,可一转身她手边有个婴儿车,那车里的孩子正是自己的骨血。孩子和情人,她无法选择。于是,美人儿眼巴巴地在婴儿车边望着她所爱的情人弃她而去
急迫与揪心中,枕头湿了,梦醒了。
梦醒后,包晓棠坐了起来,伸手取来发卡夹住湿漉漉的头发,脱下汗湿的吊带,面对一屋子的黑暗和冰冷。十月七号下午六点,哭得双眼模糊又肿胀的女人,拉着箱子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屋子里一切如旧,仿佛母亲脸上的褶皱。一切如旧,可惜她丝毫丝毫记不起母亲的样子。
速生速死。一切太过着急的关系或变化,从一开始就潜藏好了狼狈离别的结局。怪只怪自己高抬了自己,觉自己三十二了、做过小三、堕过胎还能配得上一个帅气的、家境不错的、有车有小事业有小幽默的人。她是先看上一个自以为有车有钱的人,还是无意识地先看上了一个人的车和钱,包晓棠没办法骗自己。
古往至今,一切屡试不爽的骗局,必有其固若金汤的逻辑。当你盯着别人口中天花乱坠的利息时,别人盯着的是你口袋里沉甸甸的本金。若不贪婪,何会被骗?
坐到凌晨四点半,彻底没了睡意。包晓棠抱着双膝胡思乱想,想起了前段儿出国时在埃菲尔铁塔上下的自己。在塔下,她被那设计精密、高耸入云、古老又前卫的通天塔所折服;在塔上,晓棠俯望巴黎,天是极平的,地也是极平的,中间的楼群远眺之下如肤发一般铺在大地上那一日,晓棠自觉在全新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全新的自己。
如今反复思忖,那个全新的自己并非从巴别塔中走下来,而是从大地上、人群中焕发而来。那日,离开埃菲尔铁塔的途中,他们一行人行至一条街见识到了很多街头表演家有拉提琴的黑人小伙,有闭眼弹唱的长发男子,有拉手风琴卖唱的高音妇女,有弹奏名家大调的墨镜先生,有弹钢琴的鹤发驼背老奶奶,有对海深情凝唱一身破烂的流浪人
旅行结束后导游在微信群里分享了流浪人所唱的歌曲,晓棠甚爱听之无论旋律抑或歌词,从回国后到现在,一有闲暇,单曲循环。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