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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褂里面的羽绒服下面的秋衣背后湿了一片?从抢救室里出来的医生,无论多大年纪、何种职位,没有谁是不会出冷汗的——无论夏天还是冬天。
桂英谢了医生,抹着泪还没看几眼大哥,大哥又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兴盛哭了一趟又一趟,弟兄们踱着步一圈又一圈,老人马建民默默地看着这景象,好像想到了自己身上。十一点半,护士们渐渐散去,家里人见平稳无事,老三提议让建民叔早早回家休息。马建民见时间晚了,自己在医院也帮不上忙,于是邀请了老三老四老五去他西安的家里住一晚。
三兄弟商定后准备收拾离开,桂英致远去送一行人。马建民领着晚辈们刚走出住院大楼,只见三辆救护车此时刚好停在了住院大楼对面的呼吸科大楼。十几个一身白、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下了车,急忙忙地开门等候,车内分别有三个人被抬了下来,穿着防护服的众人将三人抬下来以后,火速送往呼吸科大厅内。其防护服之严密怪异、行动之迅猛激烈、吵嚷之骇人喧哗吓坏了马建民等人,马家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穿防护服的人跑过来冲他们喊。
“这里有疑似病例,没戴口罩的赶紧散开散开!不要在这儿聚集!赶紧散开!赶紧散开……”
懵懵的众人被赶鸭子似的赶走了,马建民一路仓皇快走险些崴脚,幸亏他女儿马兴英在边上扶着。出了医院才知方才接收的三个人是湘北病毒的疑似病例,众人吓坏了,坐上马兴英的车以后喘着气走了。桂英和致远回来的时候亦吓得不敢再经过呼吸科门口,捂着嘴绕道从小门进了住院大楼。上楼以后,两口子透过窗俯望呼吸科那栋小楼,只见整栋楼亮如白昼,里面的医生护士个个在跑。
果然,第二天,陕西省的官方报道中通报了本省一月二十日接收了十名疑似病例一名确诊病例,其中三名疑似病例正在西安人民医院呼吸与传染病科。
“口罩缺货,口罩机必然紧缺!”卧蚕眼敲着茶几说。
“老王说的没错,口罩缺货,口罩机必然紧缺!”和尚头认同卧蚕眼。
“现在的问题是有口罩机企业的背景有点复杂。”高个子谨慎地提醒三人。
“那咱就投那些个背景不复杂的企业。”大胖子翘着二郎腿笑说。
“人家不一定让你投呀!咱能想到这里,很多人早想到啦!下手绝对有比我们快的!”高个子转过身朝大胖子说。
“今天早上爆出疫情,今天晚上咱必须把款子投出去,要不真落后了!王哥选的这几家企业我觉得第三家靠谱——上市公司、国资背景、现在股价正低!”大胖子指着茶几上的一堆文件说。
“首先咱几个得确定一下,这次的病毒绝对不是禽流感那种级别的,从我收到的国内外的报道、分析来看,湘北病毒已经到了SARS级别。只有到了这个级别,站在这个角度,分析我们今晚上的布局,才有意义,才有着重点!”卧蚕眼双手抱胸。
“想想阿里巴巴怎么发财的?正好是SARS期间大家出不了门憋出来的,现在一样啊!早上全网爆出湘北病毒——官方盖章!上午传出来湘北市要封城,我们公司众城会的那帮人被堵在湘北就是证明!现在,从我手上掌握的资讯来看,全国已经有十个省的大医院接收了湘北病毒的疑似病例跟确诊病例!那明天吗?哥几个想想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病毒这么传着,过不了多久,哪哪都要封城,跟二零零三年一样的!”和尚头拍着沙发有点激动。
“嗯嗯……”另三人点头。
“所以,我觉得现在室内消遣的东西绝对要上销量。购物网站呀、快递公司呀、生产室内健身娱乐产品的公司、生产口罩的公司……”大胖子顺着说。
“要想赚大的,就赌口罩生产机,其他的慢,不一定押得准!今天不是有专家说了吗?口罩能抑制病毒,戴口罩能抑制病毒传播!这已经是国内外的共识了,要不为什么一夜之间全国的口罩脱销、大陆人跑国外买口罩?”高个子小眼锐利。
“哎呀……咱已经聊了三个钟头了,饶了一圈又一圈,哥哥们我累了,投口罩生产机吧,就那个……那个什么信年医药器械、天标医药科技都可以,实在不行两个都投点。”大胖子微微不耐烦。
“照着SARS的经验来,SARS期间到处发香皂让大家洗手、室内用白醋熏、教室里学校用农药管子杀菌……我看这次一样,凡是对洗手杀菌有用的绝对赚钱!”和尚头转着佛珠信誓旦旦。
“有道理!有道理……”
四人从晚上七点讨论到凌晨两点,筛选再筛选,研究再研究,最后定出三家要投资的企业,每人投了不小一笔钱,然后坐等发小财。凌晨三点,几人喝了些红酒小小庆祝这次的投资之后,在卧蚕眼家里的几个客房睡下了。照看客人睡下以后,卧蚕眼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深夜中品味红酒的苦涩。
卧蚕眼,中年单身、白面秀气、一身儒雅,靠着实体与投资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策略走到现在,名下几套房子,算得上是中产阶级里的小富群体了。只可惜,身边少了相思人。喝了一口红酒,他打开微信,习惯性地点开了马桂英的个人页面,看了又看。没错,卧蚕眼正是王福逸。在全国抢口罩的时候,他约了三个投资高手来家里寻觅商机。
大胖子是个富二代,三十岁刚过,整天穿着扎眼的大卫衣和大靴子,不务正业,一门心思想着投资、投资、投资,去年在一酒会上认识王福逸之后,震撼于王福逸的投资眼光、买房策略,于是主动结交,还给王福逸的厂子入股了。高个子是一家基金公司的基金经理,王福逸在那家基金公司买了几年的基金以后,两人成了朋友,高个子的谨慎小心王福逸非常欣赏,于是今夜邀来给众人当投资风险的把关人。和尚头见王福逸聪明,这些年赚到了不少钱,于是这两年跟他走得格外近。这和尚头是谁?大圆脸、油光面、中山装,整天佛里佛气,脖子上挂珠子、手腕上戴串子,一心油滑,八面玲珑——没错,和尚头正是隆石生。
王福逸见桂英半夜了还在安科行业的微信群了跟人闲聊、回答问题,一颗心躁动,凌晨四点,他忍不住在微信上跟桂英聊了起来。
“马大姐还没睡?”
这边正在守夜的马桂英见是王福逸,有些欣喜,回应道:“没呢!这会儿我守夜。”
“西安冷不冷呀?”
“冷,很冷。”
“那你多穿点儿,这时候你是拿主意的那个人,可别倒下了。”
“我没那么容易倒下,只是到这边才一周,瘦了十几斤。减肥减了二十年没成功,没想到这几天竟然自己瘦了。”桂英苦笑。
王福逸一看瘦了十几斤,心疼来得猝不及防,男人惊讶于自己隔着千山万水的揪心,沉思了一会,他继续发送消息:“有个投资机会,我跟几个哥们研究了一晚上,你要不要加入?”随即,王福逸将自己基金和股票投资的相关数据截图发给了桂英。
桂英一看数字惊人,仔细看了好几遍,最后笑了。最近的世界有点荒诞。而后,桂英向王福逸打去电话,问清了相关信息,她入股了两家公司——信年医药器械投了十万,送菜上门的一家购物网站入股了七万元。虽此时马桂英没有投资的兴趣,眼下可能要用大量现金,但也不想错失机缘,于是随喜跟了一点份子。深夜里,两人聊完投资的事情,聊到了马兴邦今晚的急救,聊完急救聊到了湘北病毒,聊完病毒聊到了天气、温度、中午饭、昨夜梦、明天的彷徨、未来的不可期……
谈话有点暧昧,好像两人在轻缓的钢琴曲中面对面坐着相顾笑谈,好像两人在淡淡的月光中轻轻挨着在屋顶上仰望银河,好像浓郁芬芳的丛林地球上只剩两人在暖风中结伴而行……这时候,脆弱紧绷强撑着的马桂英需要一处释放,释放内心的小女人和大女人,释放内心的绝望和呐喊。
夜色很美,无论南国还是北国。昨夜天地熙攘,明日不知晨光如何。
90中 老父亲神情恍惚两娃受苦 众城会出湘入粤两头被禁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灵魂疲惫至无法分裂、无力掩饰,此时的老马像极了一个七旬老头,一个瘦弱而伤感的腐朽之躯。也许他不安的灵魂是个张牙舞爪的牛犊子,他强势的性格如同夏天聒噪的知了,马家屯带给他的阳光、纯真、正气、能量使他错过了真实自己的另一面——迷惑、沉默且悲观的一位老人。他不敢再有任何幻想,因为心底全是绝望。
生与死一步之遥,万物的生命不过昙花一现,有开合自有终时。所以,阳台的长寿花、路边的铜钱草、地里的小麦苗,是谁在浇灌?谁决定它们的生?谁决定它们的死?
冥王和死神坐在老马身后的沙发上,欣赏着一位老父亲的悲哀,如同欣赏今晚的明月——真实、安静、缓慢,叫人感动,让人震撼。
没有悲伤,只是失魂落魄的疲惫,好像从很远很苦的地方刚刚回来,老马睁着眼,却一直醒不来。
死亡是什么感觉?匮乏、虚弱、燃烧、冰冷、爆炸还是单纯的疼痛。临终前人有何样感受?难过、迷醉、疯狂、激烈还是征服与被征服,抑或只是悲伤后悔。老马见过在睡梦中死去的老人,他猜测那些寿终正寝的人咽气时一定以为自己是被命运决定了、被更高更大的造物主主宰了这一生,如同自杀的人最终闭眼时一定认为自己是自己的大师、自己决定了最终的离开一样。绝望到极处,会生出一股烈火般的冲动——朝向自己的冲动。同样,脆弱到极端,人也会异样地爆发——朝向自己的爆发。有时候,人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如何发生,却非常清醒结果是什么。
从精神到肉体,老马好像在被动地做一场准备死亡的训练。越来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