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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乐,情况有些变化,这个负面的深度报道我们不能上了。”
“为什么?汪总,你总得给个理由嘛。”
“市城管局对都市报的报道很恼火,听说我们又要做深度报道,人家不干了,跑去找了市委宣传部,一直惊动了分管副书记,上头亲自打电话给我,不许我们插手这件事情。”
“可城管打人完全属实呀,不是提倡新闻监督吗?像这种搞法,我们还监督什么?”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嘛。你想不通,我也想不通。你知不知道,城管局的许局长,他的堂哥就是市里分管宣传的主要领导,人家正好捏在了我们的七寸上,我们能够拿人家怎么样?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吗?你是有多年从业经验的老报人了,这种情况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嗯?”
我气鼓鼓地坐在汪总对面,一声不吭地抽烟,妈的,看来许含和我今天是白跑了。
“汪总,你让我怎么给写稿子的记者交待,我刚才还表扬人家稿子写得不错,有深度有文采,现在又不用了,我们这不他妈言而无信吗?”
“这样吧,稿子不用,工分还是给他记上,这也是事出有因嘛,我们要灵活一些。”
“那好吧,没事我就走了。”汪总已经把事情的幕后说清楚了,我还能怎么样?谁都有本难念的经,要是真上了这个稿子,上头万一怪罪下来,汪总的乌纱帽还保不保得住,也真要打个问号了。
“等等,事情还没有完。市里的意思,不仅不能上批评报道,而且得上一篇给他们澄清事实的正面报道。”
“什么什么?他们打了人,我们还给他们唱赞歌?这是什么混帐逻辑?”
汪总脸上有些难堪,我想要是换了一个部下这么对他的上司,也许早就翻脸了。可在汪总面前,我有些恃宠而骄,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老头子并不因此烦我,反而青眼有加。
“也不是唱赞歌,主要是澄清事实,城管方面说他们没有打人,市里也说没有打,我们还能怎么着?”
“这种稿子我是坚决不会写的,不上深度报道也罢了,哪里还可能给他们昧着良心说瞎话,你另外安排人选吧。”
“你不要激动嘛,这个稿子不用你来写了,市里的写手们早就弄好了,我们照它发表就行。”
“你是老总,你说了算,不过,我保留我的意见。”
“这就对了。毕竟民主还有个集中嘛,”汪总慢条斯理地拉开黑色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包扔给我:“来,这个,拿去。”
“谁给的?不会是你老人家发给我的吧?”
“管他谁给的,你拿着不就得了,难道你还嫌钱多了烫手?就这样吧。”
我接了红包起身出门,走到门口,汪总又叫住我:“你写的那个春风食品厂的报道,太软了吧,是不是吃了人家的手软?我看就安排在明天发了吧。你小子。”
走出汪总办公室,心里百感交集。不用说,这个一千块钱的红包肯定是城管局发的。这个社会,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尤其一个正直的新闻人,简直比牵着骆驼穿过针眼儿还困难。像汪总这样以刚毅著称的汉子在上级领导的指示面前,除了遵命行事,也从不敢说半个不字,何况我这样的俗人呢?可是,一会儿许含还要约我去喝酒,我怎么向她交待?我敢告诉她这幕后的见不得人的交易吗?
看完稿子,我抓起公文包,一声不吭地窜出办公室。我怕许含看见我,怕她邀我一起去玉林喝酒,更怕面对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关了手机,开着车做贼似地逃出了报社大院,好像打人的不是城管,而是我,王小乐。
虽然明天仍然要面对她,但我只想求得今夜的安宁。至于明天,只有到时再说了。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人要去管明天的事情呢?
28、我只能说我无能为力
和余婧仍然处于冷战中,回到家,我抱了床被子睡到客厅的沙发上。房子太小,只有两室一厅,一间作卧室,一间作书房,只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横在卧室中央。结婚买家俱时,我曾想买两张床,卧室一张书房一张,可余婧坚决不同意。她认定我们每个夜晚都会睡到同一张床的同一只枕头上,多买一张床,那不成了多余?
只有分居冷战的日子,一个男人才会像盼望与初恋情人邂逅那样盼望有另一张床。还是人家西方好,即便两口子,也各有各的房间和床,除了做爱,没有必要睡到一张床上。哪里像我们中国人,哪怕吵架吵得天翻地覆,打架打得鼻血长流,可到了晚上,还得全无尊严地同挤一张床,同盖一张被。郁闷啊。
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余婧已经没了踪影,我胡乱泡了包方便面权作午餐。吃完午餐,心里惦记着城管局给汪总的那篇报道,开了车就往报社去。
半路上,母亲打来一个电话。她的口气有点迟疑,也有点担心:“小乐,你最近和余婧关系怎么样?”
没有一个儿子会让母亲为自己与老婆的关系而担心的,我满不在乎地说,还好,老样子。
“是吗?”母亲半信半疑,“这样就好,就怕你们俩个吵架。有一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
“说呀,妈,对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小乐,我昨天看到余婧和一个男的在快活林吃饭。”
“就这件事吗?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不就吃个饭吗?她工作上需要呗,你去快活林了?”
“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同事的女儿结婚,我去参加婚礼,就看到余婧和那个男的在楼下大厅里吃饭,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很亲热。”
“哦?是个什么样的男的?”
“一个大胡子,脸没看清楚,我怕余婧发现我。”
“没事的,妈。”
虽说我告诉母亲没事,可心里开始有些发堵,无端的脑子里就浮现出陶小虹分开双腿睡在沙发上的情景,难道有一顶绿帽子是为我准备的吗?我及时制止了这个不愉快的想法。
“妈,没事儿,你不要乱怀疑,余婧不可能是那样的女人。”
“不是就好,妈也没别的意思,怕你们关系不好,所以提醒你一下。”
“小天在春风那边还习惯吧?”
“习惯,太习惯了。人家刘老板可真是个好人啊,小乐,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坐到办公桌前,我迫不及待地翻看着今天的晨报。二版显要位置,我看到了这样一个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标题:《是城管打人还是小贩撒泼》,匆匆浏览了一下文章,都他妈全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文章说,昨天某报发表的关于城管打人的新闻严重失实,据我们深入调查和采访,其实根本不是城管打人,而是卖菜的小贩不服城管严格执法,多次用手里的称杆去打城管。面对小贩的撒野,城管人员坚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后来,小贩在追着城管乱打时,不慎摔进了路旁的排水沟,城管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及时把小贩送到了医院,并为她支付了住院费。
看完这篇所谓的报道,我几乎呆住了,我也曾想象过城管方面可能发表的所谓澄清事实的文章会给他们辩解,可没想到竟敢这样颠倒黑白。想到病床上的刘家芳,还有她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儿,有一种深深的内疚像浓雾一样在心里弥漫。
呆坐了半天,我决定打个电话给汪总。
汪总的声音依旧那么和蔼可亲:“小乐,什么事?”
“汪总,城管局的稿子太过份了。”
“小乐呀,过份与否,不是由我们来认定的,你还有什么想不通吗?你那篇春风食品厂的报道也出来了嘛。”
“汪总,我很难过,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躺在病床上的受害者。”
汪总停顿了一下,“王小乐你要记住,你是党报集团的新闻记者,不要老是抱着妇人之仁。你需要面对的不是什么受害者,而是报社领导,是党的宣传政策。”
“汪总……”
“你已经不是一个刚从大学象牙塔里出来的小青年了,你应该有自己的世界观。”大约觉得刚才的话有点重,汪总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中层干部,我一向对你十分信任,你不能有任何思想抱负。年轻人,好好干。毛主席不是说过吗,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到底还是你们的嘛。我这个老头子还能干多少年?今后还得靠你们把晨报的事业发扬光大啊。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太认真,古人怎么说的,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嘛。”
放下听筒,我仍有些发呆。一张报纸突然伸到了我面前,我抬头一看,许含满面怒容地站在桌旁。
“王主任,我想请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含扬着手中的报纸,报纸被弄得哗哗作响。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她。
许含更生气了,她的嗓门提高了八度:“你哑了吗?我请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即使我的稿子不能上,可你也没有任何理由上这么一篇歪曲事实的东西吧?”
“许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