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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找不到，你打算怎么办？”孤竹陨一边涮肉，一边抬眼看看他，“有可能那人已经不在这儿了呢？”
于小七想过这个可能，但现在让他离开这里到别处寻他偷瞄了一眼陆商商，两相为难，不知该如何取舍。
离乡背井出任务，不但把任务目标给弄丢了，自己又落魄得跟乞丐一样。现在虽然不愁吃喝，但完成任务遥遥无期，中途又遇到了喜欢的姑娘，这姑娘还一点不开窍他好苦恼啊！
热热闹闹的一顿年夜饭后，还有漫长的守岁，这段时间里他们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夜如魅抱起琵琶絮絮弹拨，众人在她的乐声中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直到夜渐深，接近子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随即整座城就像是一瞬间睡醒了一样，去旧迎新的鞭炮无处不在地响应起来，震耳欲聋。
人们纷纷从家里出来，迎接新的一年。他们点燃爆竹扔在街道上，捂着耳朵大笑着闪躲，眼里满是喜悦。孩童们在欢天喜地的锣鼓声中奔跑着，比平时更放肆地尖叫喧笑。火树银花不夜天，歌舞升平，凛冽的寒风也无法阻挡这俗世间满满的福乐。
陆商商打开门，欣喜地望着五彩缤纷的夜空，回头说：“外面好热闹啊，我们也出去玩吧！”
几人被新年的气氛所感染，结伴走出小院，汇入沸腾的人流中去，和他们一起手持焰火狂欢。一阵又一阵尖啸声中，天空被此起彼伏炸开的烟花照得亮如白昼，绚烂的颜色映在人们的笑脸上，处处洋溢着节日的喜气。
岁月静好，大抵说的就是这样。
然而这种宁静，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过是只能迷惑一时的假象罢了。
此前楼主檀溪越曾秘密将所有高级杀手召集到一起，郑重地交托给他们一项任务。这是一项凶险万分，而杀手楼不得不接下来的任务，因为委托者执了杀手楼创建初期的一样信物而来，若是推拒，那么杀手楼多年累积的名声将因失信毁于一旦。
那个目标之强大，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单独对付得了的，甚至合几人之手也不一定能成功。檀溪越并未逼迫他们必须参与，但除了凌霄当场宣布退出，其他人都自愿接下了。
所以这个新年，很可能是六人过的最后一个年。
不过那一天到来之前，孤竹陨、缺月和夜如魅三人依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对此事只字不提。
这场全民的狂欢到了后半夜始终是要落幕的。大部分人玩得倦了，都各自回了家，关起门来温馨地将下半夜守过去，繁华散尽后只剩下满城余烬和烟雾。
清晨院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陆商商顶着青黑的眼圈起来开门，院子外面扎堆站着六七个左邻右舍的孩童，吵闹不休围着她讨糖吃。
本地有这个风俗，新年的第一天小孩子会挨家挨户到认识的人家里讨要糖果糕点，象征讨个吉利。这个邻里大婶已经跟她们说过，因此糖果是过年前就准备好的，她进屋去拿出来分发给他们，一群小孩儿嬉笑着道过谢又去了别家。
陆商商笑着跟他们挥手说再见，关上门，一转身就见孤竹陨也起床了，正站在屋檐下看着自己，眼神寥落。
他们之间只隔了不到三丈远，那眼神却令商商忽然觉得对方仿佛孤身站在千里之外，遥不可及。
第三十三章（）
。
元夕过后没多久又迎来一个放榜之日；于小七照常随便接了一个刺杀任务；看了一下内容；也不与旁人多话；转身便走。他现在已经晋升了一级；能拿到的赏金更多；不需要再频繁地接单。这一个任务只需一两天；做成了，至少能维持一个月，空下来的时间就用来找桓傲。
刚出了集合地；他就被人从背后叫住。是孤竹陨，方才放榜的时候她没出现，自然不是来接新任务的。
“云姐；好巧。”于小七挠挠后脑；孤竹陨帮了他大忙，又让他遇到了陆商商；他对她十分感激；也像商商一样把她当姐姐看待。
天上飘着雪；孤竹陨撑伞走近他；唇边扬起清冽的笑：“不巧；我特地在这等你出来。”
“特地等我？是商商有什么事吗？”他将信封揣进怀里；从她手里接过伞，四顾一下，没有发现陆商商倩影；不由有些纳闷。
“她没来；别看了，我自己有些话跟你说。”孤竹陨转身示意他跟着走：“是和商商有关，此处不便，我们边走边说吧。”
于小七听说和陆商商有关，紧赶两步跟上，狗腿地在后面帮她打伞遮雪。要想讨好一个姑娘，就先讨好她的姐妹，这个道理许多男人无师自通。她有事要说，却一路沉默不语，于小七见她不开口，也不好意思主动问。
他们沿着小河一直走，河岸光秃秃的树桠上积压着雪，有的挂着道道冰凌，下雪天若非必要人们都愿意待在家里，这条路上更是没什么人烟。
“小七，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有父母，有家的？”孤竹陨开始与他闲谈，但内容却与陆商商无关。
于小七一怔，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忆不起父母长什么样子了。她走在前面，看不见他的动作，没听到回答，回过头疑问般的看着他。
“从他们把我十金卖掉开始，我就再也没有父母了。”于小七别开眼，生硬地答道，“也没有家。这十多年，血狼旗就是我的家，组织的人就是我的家人。”
一个充满了杀戮和暴力的家，以及残酷而贪婪的家人们。
负气之语，孤竹陨当然不会把它当真。血狼旗的大名她在长生谷时就有所耳闻，于小七从那样的地方打拼出来，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不过出身血狼旗，他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性，其实也算殊为可贵。
“你真对一个无情无义的杀手组织那么死心塌地？就没想过摆脱它的控制，做一个普通人吗？”孤竹陨视线转向灰霾的天空，淡淡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退出江湖？”
“退出江湖？可我能做什么呢？除了杀人，我什么也不会。”他迷茫了。
杀戮并不会使他快乐，只是对他来讲已经形成一种习惯，一种赖以生存的手段，就像猎人打猎一样。
“你是一个人，人一生中是有很多事可以做的。”孤竹陨笑了，遥遥指着河对岸一名顶着风雪卖碳的老翁，“你看那个老人家，他用以维生的，不就是最普通的活计吗？苦是苦了点，但我想他不会良心不安吧？你这么年轻，难道觉得自己比他还不如？”
放下杀人的刀，退出江湖，将心爱的女孩子带在身边，找一份足以养活两个人的营生。赚钱，劈柴，做饭，过平常人的生活。
于小七抓紧了伞柄。
没错，他内心深处对于那样的生活是向往的。在他还未成年之时，其实也曾经回去找过父母，但那会儿他们已经举家搬迁，不知所踪了。他自觉被抛弃，便一心一意将自己融入了血狼旗，专心学着做一个冷血的杀手，不言背叛，不提离开。
“云姐，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于小七心里隐隐有些预感，甚至有了一点期待。
“于小七，你喜欢商商，是认真的吗？”孤竹陨直视着他的眼睛，答非所问，“我和商商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相处这么久，心里早已拿她当亲妹看待。现在我问你，如果我将她托付给你，你愿不愿意为了她的安全，放弃你的任务，脱离血狼旗，找个地方过安生日子？”
于小七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猛地红了脸。他脑海里不断交叠闪过陆商商各种娇嗔明媚的小表情，然后紧抿着唇，很坚定地点点头。
“那么，你就把她带走吧，走得远远的，找一个不涉足江湖之事的地方，快快乐乐地生活。”孤竹陨表情郑重，看得出绝不是在与他开玩笑。
那正是孤竹陨所向往的，然而自己只怕是无法达成，便将此心愿寄托在商商身上。
“可、可是，要退隐江湖，只要我不回血狼旗就可以了啊，他们找不到这里的。”于小七摸不着头脑，他对这个地方很喜欢，觉得选在这里隐居没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带她离开？”
况且，商商本人不知道他的心意，他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愿意不愿意接受他还两说呢。
“商商本身也不安全。”孤竹陨将陆商商到她这里的始末告诉了他，然后说，“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很害怕被万仙门找到，可她从来都表现得那么无忧无虑，不愿让人担心。”
于小七大为惊讶，他只听说商商是孤竹陨收留的孤女，不想她竟然也是个江湖中人。知道她被万仙门发现行踪会有生命危险，这令他更加想保护她。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我们离开此地？”他仍然疑惑。
孤竹陨武功那么高，与缺月夜如魅交好，又有杀手楼庇护，她若是想陆商商安全，将人留在身边岂不是放心得多？
她微微一笑，语气平静：“最近杀手楼接到一个十分凶险的任务，此去九死一生，我们很可能没命回来。到时候若是万仙门找来，碰上你不在，她一个人在这里要怎么办？”
只怕纵然到时候能平安归来，他们也不能再回到以前的状态了。
于小七愣住，注意到她用的是“我们”，那至少是他们三个都要去。什么样的任务危险到需要杀手楼最顶尖的几人同时出动？
“那商商知道吗？”要是孤竹陨真的回不来，她会如何伤心？于小七虽然也担忧孤竹陨，但更在乎陆商商。
“这事不能告诉她，否则她不会安心离开这儿。来找你之前我曾旁敲侧击问过，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是心悦于你的。”孤竹陨摇摇头，道，“我会找好理由让她跟你走，接下来的事，就要看你自己如何应对了。”
她定定看着他，又问：“你能做到吗？免她流离之苦，让她平安无忧地过完这辈子？你要想清楚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