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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戏-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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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五魁被李锅沿弄走的辰景,险些死过去,在河里又差点丧命,他没想到会好得这么
  利索,本来心里宽敞些,但看了街筒子里破破烂烂的景致,心里又有芒种他们唱戏和响动的
  事体压着,腔子里不免生出一股悲哀。
  唉!还不如不投胎成人哩!
  这是啥世道?兵荒马乱的,整日躲东藏西没个安稳,早生几年晚生几年也比正赶上这
  辰景活得顺心!
  花五魁一路唉声叹气,走半顿饭的辰景,到了省立九中北门。
  大门被粗铁链子拴死。
  门内有四个扛枪的兵把守。
  花五魁隔着铁条望了望,操场上空无一人。可当他看到那个坐东朝西的〃白虎台〃,还
  有操场上一只只跑丢的鞋,心里暗暗叫苦,明白了一切。
  完了!
  花家班到今日彻底完了!
  花家班没等别人祸害,自己走上了绝路!
  花五魁眼里冒出金星,耳朵底子里听着自己牙关〃咔咔〃的惨响,突然想平躺在地上
  大哭一场。
  他想起爹临死的景致。那天,窗外下着瓢泼大雨,躺了半个多月的爹突然想吃顿饱饭,
  吃完饭还要他来一段《王二小赶脚》。他不晓得爹是回光返照,欢喜地唱了大半天,等口渴喝
  水的辰景,爹早就微微笑着在黄泉路上走出十来里地。
  花五魁的爹一辈子收了三个徒弟,一个是李红儿,一个是李锅沿。后来,一连串的事
  体弄得花、李两家成了仇敌。
  花五魁心里难受,耳朵底子里〃嗡嗡〃响着迈脚步离了九中北门,一路歪趔着
  朝南城门走来。
  现在,他不敢回自己的家了。尽管他并不记得犯病辰景看到的那个金光闪闪的招魂幡,
  但忘不了那个红兜肚和几根白惨惨的哭丧棒。
  他怕门前再有东西,怕自己再被恐惧缠住。
  花五魁一步一步朝自家的碹门走来,眼珠子死死盯住碹门上的横梁。
  上面啥都没有。
  花五魁暗松一口气。
  哪知,就在他低头从裤袋里掏钥匙的辰景,眼珠子陡地瞪大,嘴巴还未张开,嗓子眼
  里便是一声绝望的惊叫。
  6 
  他看到一条腿。
  一条被烂布包裹着的腿,脚上光光的,沾满了稀泥。
  花五魁看到这景致,猛地想起蛋样,难道……难道蛋样真被打断了一条腿,还被人扔
  到了薄荷巷?
  谁会这么干哩?
  谁会这么毒哩?
  花五魁眼里的泪〃刷〃地流出来。
  那条腿本是在碹门左边的石礅下放着,听到花五魁的叫声,突然抽搐一下蜷缩起来。
  花五魁以为看走了眼,急忙擦把泪,身子也向东挪移。
  这哪里是条断腿,腿的旁边还有一条腿,两条腿的上边还撑着半截身子和一颗活人头
  哩!
  花五魁虚惊一场,不由恼怒地看着那人。
  那人衣衫褴褛,腰里别着一把锃明瓦亮的唢呐,左手拽着一个黑油油的布兜,里面塞
  了些镰刀、木棒、铁丝和麻绳,右手里攥着一只生了锈的〃摆链〃(注:旧时走街串巷绑笤帚
  的人手中拿的幌子。一般是九块长10厘米、宽5厘米的铁片,用皮条逐片向下错位着延连在
  一起,上有木把,将木把前后摆动,铁片相互碰撞,〃哗哗〃作响)。
  那人站起身来后退两步,眼神惊恐不安。
  花五魁见他年岁不大,最多十八九岁的样样,相貌还挺英俊,不由皱了皱眉。小伙子
  长得不错,咋穿得这么穷酸哩?
  那人愣愣地看着花五魁,半晌一动不动。
  花五魁还没听芒种说,就是他在门口上弄了那七根哭丧棒,对他自然不会有恶意,闪
  了闪身子,示意他从门后走出来。
  那人好像很听话,光脚提着布兜和〃摆链〃从门后走出来,并且头也不回地往东而去。
  不知咋地,花五魁心里突然有种失落,刚想喊他,那人也忽地停了脚步,慢慢转过身
  来〃嘿嘿〃一笑,咧开的嘴里〃哗〃地流出一道粘长的口水。
  口水往下飘着落地的辰景,被风断成三截。
  花五魁嗓子眼一麻,险些呕出来。
  那人讨好地看着花五魁,嘴巴张了几张,舌头打着卷说:
  〃老……老板,你……你教俺……唱戏不?〃
  7 
  白玉莲打听到李锅沿两口子在刀枪街的马家大院买了一套房院,拉着四只空木箱直奔
  了刀枪街。
  老远,站在门口没事望天的李锅沿就笑嘻嘻地看着她。到了近前,李锅沿不阴不阳地
  说:〃咋?还送来咧?俺叫人去拉呗!〃
  白玉莲以为他说风凉话,恼红着脸道:〃你装啥洋蒜?把行头家伙给俺,你朝芒种要不
  着,有本事朝师傅要哩!〃
  李锅沿听得云山雾罩,不解地问:〃你咋把俺说糊涂咧?〃
  白玉莲硬藏起心里的气恼,软了口气说:〃师傅是说喽算数的人,破喽规矩他看着办。
  行头家伙是芒种偷弄出来的,别把他窝在中间,师傅会要他的命哩!〃
  李锅沿听得更加糊涂:〃你到底想说啥?〃
  白玉莲红着脸说:〃操场上爆炸咧,行头家伙全没咧,俺觉得……觉得你拿咧!〃
  李锅沿明白过来,脸涨红着嚷道:〃倒打一耙是不?玩儿花花肠子是不?你以为俺会信
  你的话?你以为弄个这,俺就不找你们算账咧?〃
  白玉莲苦着脸说:〃师叔,你也是仁义之人,抬抬手,给芒种留条活路哩!〃
  李锅沿看白玉莲的神色不像虚假,走过来掀开木箱问:〃真丢咧?〃
  白玉莲也死盯着他说:〃你真没拿?〃
  李锅沿脸红着发誓:〃谁拿谁是狗日的,俺和芒种说过话就带人走咧。〃
  白玉莲不死心,又说:〃行头家伙再好,也顶不过一条命哩,你要真拿喽……你说拿啥
  换就拿啥换哩!〃
  李锅沿涨红脸道:〃咋换?把你典给俺,俺也没拿!〃
  白玉莲看他说的不像假话,哈腰拉起小车就走。
  李锅沿气呼呼地在后面嚷叫:〃快找,俺还到薄荷巷拉哩…〃
  白玉莲心里乱糟,除了李锅沿这个线索,不晓得再到哪儿打问,脚下的力道闪失了几
  分。
  出刀枪街西口便是文庙,里面驻扎着大批当兵的。白玉莲正低着头走,忽听有人喊叫
  〃莲花白〃,抬头一看,〃小七寸〃正从文庙门口出来。
  〃小七寸〃铁青着脸说:〃还他娘不如不唱戏哩,郭团长上西天咧!〃
  白玉莲看见他,心里的怨恨一下子发散出来,冷冷地道:〃这都是你舔屁股舔的!〃
  〃小七寸〃嘻嘻一笑:〃死呗,又不是俺爹,啥也少不了!〃
  白玉莲怒道:〃俺可少咧,行头家当全丢咧,就剩空箱子咧!〃
  〃小七寸〃坏笑着说:〃想要不?俺帮你找回来?〃
  白玉莲听他话里有话,仔细盯着他说:〃你晓得在哪儿哩?快点还给俺。〃
  〃小七寸〃〃嘿嘿〃笑道:〃还容易,咋谢俺哩?〃
  白玉莲情知他不是好东西,冷冷地问:〃你说咋谢?〃
  〃小七寸〃盯着她的胸脯,流里流气地道:〃你说哩?〃
  白玉莲俊面通红:〃你还喽再说!〃
  〃小七寸〃急跟道:〃说喽就还,俺不能白给你们收着。〃
  白玉莲听出东西在他手里,心里安稳下来,淡淡地说:〃只要把东西还喽,随你便!〃
  〃小七寸〃〃嘻嘻〃一笑:〃一回还是一宿?〃
  白玉莲没理他,拉着车走了几步停下,回头说:〃俺在家等你。〃说完,头也不回地奔
  了北大街。
  天黑下来,白玉莲的心〃通通〃跳个不停。
  她应下〃小七寸〃的话,完全是凭着心里一股子急劲儿,慌着帮芒种找回行头家当,
  等想到真让〃小七寸〃糟蹋一回,不觉害怕起来。
  夜越来越深,还不见〃小七寸〃的动静,白玉莲心里慌张,她怕〃小七寸〃说瞎话又
  白占便宜,可是,等院里真的有了动静,看到〃小七寸〃真的抱着行头家当进屋,她的心反
  倒安稳下来。
  为了芒种,为了行头家当,白玉莲利落地脱光衣裳,直挺挺躺在了炕上。
  8 
  天黑得没有一丝活淘气(注:方言,没有余地的意思),芒种拖着劳乏的身子回到薄荷
  巷,想死的心都有。
  他和白玉莲在戏台上犯愁的辰景,白玉莲让他去找花瓣儿,她找车把四只木箱拉回,
  毕竟那也是秧歌班的家当,然后再去找李锅沿。
  自从芒种跑出省立九中的大门,整整一个下午两腿再也没沾地,疯了样样地四处喊叫。
  从薄荷巷到铁狮子胡同,又从铁狮子胡同跑回薄荷巷,一南一北折腾了两个来回,直到两腿
  实在跑不动,才在绝望中腾云驾雾地来到宝塔胡同。
  白玉莲家的院门紧锁。
  她去哪儿咧?按自己来回折腾的功夫,早该回来咧,就算和李锅沿交涉,行与不行也
  早有了结果。
  芒种不晓得白玉莲找了车之后会将木箱拉到哪里,可就算拉到薄荷巷或者铁狮子胡同,
  他也应该在路上碰到。莫非没找到车,木箱还在戏台上?可是她的人哩?
  芒种觉得犯难的事体全让他赶上了,心里酸酸的,不由恨起自己来。
  他恨当初一念之差和〃大白鹅〃稀里糊涂日了一回,更恨第二次又去她租住的家。当
  然,最让他咬牙切齿的还是〃小七寸〃,如果不是让这狗日的攥了把柄,咋会中邪样样地撺掇
  着唱戏?不唱戏,哪儿还有这么多难死人的事体?
  其实,芒种还有更担心的事体,今儿的戏没唱好。虽然不晓得前排哪个看戏的头头脑
  脑被炸死,反正祸灾是因唱戏而起,唱戏的说啥也脱不了干系。
  这些人会不会不依不饶?
  那些炸药到底是谁扔的哩?难道是李锅沿干的?
  没有花瓣儿的下落,师傅面前咋交待哩?
  芒种越想心里越乱,推门进到院里,两腿抖得险些站立不住。
  东屋亮着灯。
  芒种去铁狮子胡同的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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