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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侠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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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谢停云赶忙为他撑起了一把伞。
  一座大山兀然地立在眼前。
  在一片连绵起伏的江天叠障之中,它显得孤独,好像亘古以来便不与身后的那一团云岚泱莽,泉石喷薄的秀美图景连在一起。
  山上风烟变幻,林木摇动。满山遍野开着一丛丛淡紫色的小花。
  一种生命消失,往往化作另一种生命的盛宴。
  印迹仿佛一团烟雾弥散到了空中……被风带走,没有一丝余留以兹怀想。
  他仰目怅望,不知不觉,目中已充满了泪水。
  只有横在路中的几块巨石是惟一可见的颓塌之迹,却显然是山体震动时从高处滚落下来的。
  “那洞叫做凌虚洞,很深,却没有出口。原本是我们夏日纳凉藏冰的去处。”唐浔解释道。
  “洞口在哪里?”他问了一句。
  “已经埋得很深了,根本找不到了。不过,大致是这个地方。这一道台阶原本是通向洞门的。”唐浔指了指脚下。
  他垂下头,沿着自己瘫痪的腿看到地上隐现的几道白玉台阶。台阶早已被黄土填平,上面长满了青草,只有几道白印浅浅地露出来。
  他的身子不由得晃了一晃。
  “谷主!你没事罢?”
  谢停云连忙扶住他。
  “我和谢总管可不可以单独在这里呆一会儿?”他抬起脸问唐浔。
  他的脸苍白如纸,目光却是冷森森的。
  “当然,请便。如有需要,请尽管吩咐。”唐浔彬彬有礼地点了点头。
  “多谢。”他的声音很镇定。
  毕竟已过了四个月,一切该平息下来了罢?
  再往前已完全没有路了。
  他拄着拐杖,在谢停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三叔那一刀,也真够狠的。”唐浔看着慕容无风举步维艰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声。
  “他的样子很可怕?”唐潜问道。
  “幸好你什么也看不见,不然只怕你也会难受。”
  “他走到了那个洞口前,谢停云找到一小块平地,便将他扶回轮椅上。”向往常一样,唐浔描述了起来。
  “然后呢?”
  “谢停云递给他一只黑木匣子。”
  “哦。”
  “然后谢停云就回来了,他正向我们走过来。”
  “你确信他一个人在那里安全么?”唐潜忽然问道。
  “应该是安全的,这座山总不会突然垮下来罢?”
  “我指的是五嫂她们。”
  “她们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唐潜又问:“那木匣子里会不会装着炸药?”
  “你太能猜了,老弟。”
  “他会不会是来殉情,打算也把自己炸死在这座山里?”
  “不会。”唐浔看了他一眼。
  谢停云走到两人面前,打了一个招呼,唐浔唐潜都应了一声。
  “谢总管莫非有什么吩咐?”
  “没有,我只是在这里等着他。谷主想单独呆一会儿。”
  “要不要给他送一杯茶?”唐潜道。
  “不必。他心情很糟,不愿有人打扰。”
  “他看上去病得不轻……”唐浔小心翼翼地表示同情。
  “那是拜唐门之赐。”谢停云不客气地顶了回来。
  有谢停云在身旁,唐浔不便继续向唐潜描述慕容无风的情况。
  三人在一旁等了一个多时辰,慕容无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草丛之中传来一丝几乎听不出的轻响,与此同时,唐潜与谢停云的人影已飞了出去!
  “哧”的一声,暗器破空而出,三粒三星镖向慕容无风飞去。
  “当!当!当!”三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粒石块,后发先至,不偏不倚,斜斜地击中当中的一粒,角度奇特,正好将其他两粒撞开。
  谢停云回身看了看唐潜,目中露出尊敬之色,道:“佩服。”
  “不敢当。”唐潜微微一笑。唐门里每一个习武的人从蹲马步踢腿开始,就开始练习暗器。他自然多少也会一点。
  “是谁?”
  “她已跑了。不必担心,余下的时间,由我守在你们谷主的身边。唐门的人由唐门人去对付,会比较有效。”他淡淡地道。
  “那就拜托了。”谢停云一拱手,身形微展,退回到长廊之内。
  他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慕容无风坐着的地方。他的衣裳有一种淡而悠远的香气。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闻过。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慕容无风没什么印象。
  作为一个瞎子,他会对话多的人印象较深。而从他遇到慕容无风的第一日起,他就很少说话,即使说了话,声音也很低。他对这个人的所有认识仅限于各种传说。
  面前的山壁上有一道长长的人影。
  他微微一愣,没有回头,径直说道:“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我不会打扰你,”唐潜道,“你就当我是一块石头好了。”
  他愤怒地看了他一眼,想发火,却发现心中已被悲伤溢满。
  过了一会儿,唐潜听见他摆弄拐杖的声音,轮椅咯吱作响的声音,他好像正在想法子站起来。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去扶他一把。
  终于,他迟疑地伸出手,却被推开了,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别碰我!”
  他彬彬有礼地一歪头,口中已有讥诮之意:“遵命。”
  而慕容无风显然没有站稳,身子忽然向一旁跌去。
  他及时地抓住了他摇晃的身子,让他重新站直。他的行动无法自理,显得格外笨拙,有好几次额头都磕在他的鼻梁上。唐潜的心微微一动,索性扶着他坐了下来,道:“既然你想独自留在这里,我到下面去等你。”
  “我的盒子掉了。”还是那个冷漠的声音。
  “在哪里?”他伸出竹杆,往地上探了探。
  “往左。”他叹了一声。
  他探到盒子,轻轻一挑,盒子飞到手中。
  是空的。
  “是不是有东西掉了出来?”他继续伸出竹杆。
  “没有,它本来就是空的。”
  “你想干什么?”他终于问道。
  “我想带些洞里的土回去。”他的嗓音有些嘶哑,平静中带着一丝颤抖。
  轮椅上不好用力,所以他要站起来。
  “我来帮你。”
  他重新摆出拐杖,唐潜扶住他的手臂。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他听见他的手指在山壁上挖掘着,土块剥落,不一会儿工夫,大约那木盒已然盛满。
  他坐了下来,淡淡地道:“多谢。”
  “那一刀是我父亲砍的,”他忽然道,“他已经去世了。当时他并不情愿这么做。”
  “我并不恨你父亲。”他静静地道。
  他吃惊地抬起头。
  “我只恨他当初为什么不一刀将我砍死。我若早些死,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叹息化作一阵唏嘘。
  “对不起。”他轻轻道。
  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父亲说对不起。
  “荷衣既然已在这里,我就该回去了。”他收拾了一下身边的东西。
  “荷衣?”他皱起眉,没听明白这句话。
  “荷衣就在土里。”他漠然地加了一句。
  ……
  他总是选择在月夜时分去看望她。
  月光之下,她的墓显得十分柔和。
  眼前的每一道景致都能将他刺伤。
  他坐到坟边,俯下身去,双手用力挖开了一道深坑,将那个盛着土的木盒放了进去。
  露水湿透了他的衣裳,石块割破了手指,指甲剥裂,浑身冰冷,这些他浑然无觉。
  迷离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向他走来。
  在夜雾中,她看上去好生苍白。
  “荷衣……你回来了。”他喃喃地道。
  他死死地盯住前方,生怕眼睫一动,那个身影就会消失。
  “你好么?”那个声音轻轻地道。
  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脸,一声轻叹传来:“你瘦了。”
  “你回来了?”他伸出手去拉她,却拉了个空。
  那么,这不是真的了。他叹了一声。
  “荷衣,你明白么?”他哽声道,“我不能去找你,现在还不能。……子悦太小。”
  “……我明白。”
  “可你一定要等着我。我知道你不会忘记我,到了那边也不会,是么?”他心中灰冷,恸不欲生。
  “当然不会。”她温柔地看着他。
  那天夜里,他无法入睡,只能喝酒。
  那天之后的很多夜里,他都只能喝醉了之后才能入睡。
  ……
  “叉鱼的时候有一个决窍,就是要把叉子对准鱼的前方一尺处,猛地扎过去。”中年渔夫坐在船尾上,一边抽着捍烟,一边对着面前的女人道。
  “嗯。”一叉子投出去。
  “叉中了么?”他吐了一口烟圈。
  “叉中了。又中了,我怎么就这么准啊。”那女人叉着腰叹道,“我好像天生就是个叉鱼的。”
  她跳下水去,将一只戳出脑浆子的大鱼抱上来。
  “我看也是。”中年渔夫有点妒忌地看着她。
  “你真的是洗衣裳的时候被水冲到江里去的?”他忍不住又问。
  “每一个能干的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她一本正经地道,“洗衣裳就是我最脆弱的时候。”
  “缝衣裳好像也是。”渔夫挖苦道。
  村子早就传开了这个被村头老杜家从水里救出来的姑娘做得一手可怕的针线,只缝了几次衣裳,杜奶奶就叫她改行专职烧饭了。
  “孩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份,”老奶奶笑眯眯地安慰她,“你的天份不在这里。”
  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天份,她会捕鱼,掷起鱼叉比谁都准。
  从此,老爷爷便带着她一道打渔。他年迈体衰,专管划船。
  后来,划船也免了,由她一人代劳。
  她辛勤地劳作了四个月后,有一天,她又要下水,却被老奶奶一把叫住。
  “月儿回来。”
  “奶奶,什么事?”
  “你今年有多大?”
  “二十。我属龙的。”
  “二十的人属狗。”
  “你结过婚没有?”
  她结结巴巴地道:“结婚?……当然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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