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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走到树下对着上面问:〃叫我?〃
〃伯母有事同你商量。〃
〃她为什么不亲自同我说?〃
湘芹笑笑,〃你不可靠。〃
连嫂出来奇怪地问道:〃你俩好不怪异,为何一个站在楼上,另一个站在楼下?〃
湘芹说:〃楼上才好呢,居高临下。〃
连嫂同儿子说:〃老区找你。〃
〃有重要的事?〃
〃徐少爷同他商量过,打算把大宅卖掉。〃
湘芹忍不住〃嗯〃地一声,想是觉得可惜。
〃他是遗嘱的执行人,何用知会我们。〃连环说。
湘芹已经猜到其中窍巧,只是不出声。
连嫂答:〃他们想连这间宿舍一起转让,故想向我们买回去。〃
连环静静坐下来。
〃真没想到十多年过得那么快,〃连嫂说,〃湘芹,你当初来我们家的时候,还是一张小圆脸,轮廓都没有出来,现在也是大人了。〃
连环问母亲:〃你可愿意走?〃
〃那要看你的呀,连环。老区愿意替我们找一幢面积差不多的新公寓房子。〃
连环从来不是一下子可以作出决定的那种人。
〃考虑考虑,〃她终于加一句,〃我同你父亲做了许多年仆人,当然想做自己的主人。〃
连环十分了解同情这个意愿。
他忽然听得湘芹在一边轻轻地自言自语:〃……可是新房子哪有这里好,又没有那只窗,又没有那棵树,再说,会不见了那个人,真要命,那个人可怎么放得下,她同她姐夫怎么样,她的恶习可改得掉,就此一走了之,故事后段又如何交待。〃
连环并无反感,这段独白道尽了他的心声,他并不介意湘芹语气中嘲讽之意,只觉声音悠悠然钻入耳中,比他自己亲自表白更加贴切。
他低下头,把脸埋进双手里。
湘芹在他背后,要到这一刹那,她才知道,人的背脊也可以有表情,连环满怀苦楚的恋恋不舍都在他佝偻着的背影上表露出来。
湘芹轻轻把手放在连环的肩膀上。
连环如碰到炙烫的热铁似跳起来,惶恐地看着湘芹。
〃只不过是我。〃湘芹坐在他身边安慰他。
连环紧紧握住她的手。
湘芹轻轻说:〃既然希望得到,就要努力争取。〃
连环大大意外,没想到湘芹会这样慷慨。
湘芹自嘲:〃你看我多努力争取,所以也这样鼓励你。〃否则的话,身边的人老是惦念着另外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叫他听到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也是好的,否则的话,他一生都会恍恍惚惚,把这个人拿出来反复思量。
连环的心绪乱成一片。
湘芹让他自己在那里静一静,走去与连嫂聊天,她自己也情绪不宁,记错人名,记错地名,忘记日期,实在支撑不住,也回去了。
连嫂担心地问丈夫:〃你看他们这一对怎么样,有没有希望?〃
老连喝一口啤酒,看老妻一眼,慢吞吞地说:〃或许成功,或许失败。〃
连嫂站起来啐他。
这样艰难,连环还是以第一级荣誉毕业。
徐可立称赞他:〃我们这里虚位以待。〃
连环避重就轻地说:〃我来谈关于宿舍一事。〃
徐可立连忙叫秘书通知老区自律师行过来。
徐可立解释:〃香夫人索款至巨,我们也不想亏待她,卖房子是个好主意,况且,我们都住得不舒服,〃他停一停,〃已经找到买主,但是那一家人,看中下人宿舍不连在一块儿,十分遗憾。〃
连环注意到徐可立讲到下人两字,非常自然,连环这时的涵养工夫也练得不错,更无半丝不快。
他说:〃我们这边没有问题。〃
〃好极了,连环,你真是个爽快人。〃
这时老区推门进来,见他们已在握手,便笑道:〃不用我了,看样子一切水到渠成。〃
徐可立笑,〃连环真特别,他不要同我们有任何牵连,却又非常帮忙,真没话说。〃
老区说:〃如今年轻人都了不起,不再稀罕做什么人之子或是什么人之女,反正将来名利双收,卖的是自己的宝号。〃
连环并不怀疑老区这番话的诚意,认识那么久,连环知道老区是好人,但是下意识没有人会忘记连环在工人宿舍长大。
办公室门再一次推开,香宝珊看到徐可立神色轻松,舒出一口气,她朝连环点点头。
连环站起来让她坐,随即告辞。
老区说:〃我陪你一起走。〃
两人到了门口,他又说:〃有这样的结局,算是令人安慰,香权赐并没有托错人,徐可立每个决策都有分寸,〃然后他讲出心声,〃连环,我下个月退休,不再管世事了。〃
连环冲口而出:〃什么?〃
老区笑,〃令尊是香宅管家,我又何尝不是香氏总管,专门理些闲帐,管完之后,又不能置身度外,感情用事,时常挂念着香家的人。如今好了,退休之后,移居他乡,日日种花钓鱼,过自己的生活,还我自由之身。〃
连环发呆,老区要卸下担子了。
〃连环,你总听过这首诗吧: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堕全网中,一去四十年。这就是在形容我。〃
难怪他的语气那么轻松。
〃你放心,徐可立很能干,他会处理一切,妥妥帖帖,〃他又说,〃对你,我更是没有牵念,林小姐会是世上最佳贤内助,只有一个人……〃他皱上眉头。
是,只有一个人。
老区终于点了名:〃香紫珊是个问题青年。〃
连环体内不知哪一处,听到这个名字,便隐隐作痛。
〃可是,〃老区又振作起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连环低下头。
老区拍拍他肩膀,〃一贯沉默如金,嗳,真是好习惯。〃
两人在闹市分了手。
那天半夜,连环被汽车引擎咆吼吵醒,挣扎起来,只见父母已站在窗口。
〃什么事?〃
连嫂看儿子一眼,〃是二小姐。〃
连环披上外衣出外,只见私家路上挤满各式各样鬼形怪状的跑车,每一架都在兜圈子,司机们尽量狂踩油门,发出惊人巨响,如一只只怪兽般咆吼来回。
带头一辆车上坐着香紫珊,如果她面有得意之色,倒还罢了,连环至少可以想,她需要发泄,她需要娱乐,可惜香紫珊毫无欢容,月色下只见她目无表情,任由一班损友喧哗闹事。
徐可立也出现了。
连环走过去挡住为首那辆车,司机停下来,怪笑问:〃这是谁?〃
连环沉声答:〃私家路上不能任由你放肆,再不走叫警察收抬你们。〃
徐可立也走近,〃香紫珊,下车来。〃
香紫珊缓缓转过头看住他俩,〃我坐在车上十分舒服。〃
连环忍不住,泪盈于睫,〃阿紫,我愿意背你,你下来。〃
谁知香紫珊冷冷看他一眼,〃你?不用你,你不过是我家仆人。〃
连环退后一步。
〃走开,〃香紫珊厌恶地说,〃谁要你这种人管。〃
连环的耳畔〃嗡〃地一声,心灵反而释放,他一声不响,让徐可立前去交涉。
这时,远处已传来警车号声,那些阿飞立刻呼啸着自别路散去。
那司机问道:〃香紫珊,你走不走?〃
香紫珊伸出手来叫徐可立接她下车,徐可立却如见到蛇蝎似退避三舍。
香紫珊厉声斥责:〃父亲的遗嘱说明让我在大宅住到二十一岁,你们为了赶走我,不惜出卖房子。〃
这时香宝珊自露台探身出来对牢妹妹大声叫:〃我父亲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开车的青年见情势危急,也顾不得他们一家是否还有话要说,已经一扭车胎一溜烟驶走。
徐可立恨恨说:〃明天我就去申请自卫手枪执照。〃
只见警车自远而至,停在门口。
自有徐可立会去应付,连环在黑暗中离开是非之地。
他静静走回家门。
老连跑出来,〃二小姐没有事吧?〃
连环摇摇头,〃一帮人都没有事。〃
〃是谁发出噪音?〃
〃都散开了,没事,睡觉吧。〃
老连刚想举手熄灯,忽然看到儿子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故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连环吓一跳,〃我在笑?〃
老连摇摇头关上灯。
居然在笑。连环摸着自己的嘴角,心死了,还有什么所谓,笑同哭根本差不多。
他在床上乖乖躺下,双眼刚好对牢天花板;噫,那只小小壁虎又悄悄前来探访他,蹑着足,步步为营,浅灰米色身体是墙壁的保护色,不是这样心静,还真看不出来。只见它打一个圈,又出去了。
母亲最怕它,连环想起来,在她的乡下,他们叫它跳耳朵蛇,最怕它断尾跳进孩童的耳朵里,又称四脚蛇。
连环故意去想些最不相干的事,不知不觉睡着。
梦中有人朝他后颈呵气,麻痒,伸手去拂。
〃阿紫〃他说,〃不要淘气。〃
他伸手过去握住那只小小的手,乘势转过身子。
他看到了她,小小美丽女孩,穿水手服,像安琪儿。
〃阿紫,〃连环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没有忘记我。〃
阿紫笑起来,可爱如昔,她精致的面孔还不如连环的掌心大。
连环坐起来,〃阿紫,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你跟我走。〃不顾三七二十一,他背起她。
他可以感觉到阿紫的脸压在他背脊上,他听到阿紫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连环问,〃大声一点,大声一点。〃
忽然之间,她的重量消失,连环背上空空如也,她不见了,连环满室找她,一边叫她的名字。
他蓦然惊醒,呆呆坐起。
差那么一点点,几乎就可以背起她离开这个地方。
他抹去脸上的汗水,侧着身,用枕头压着面孔,痛哭失声。
天亮了,他才静静起来,今天还真是他的大日子,他要去见工,中文高等学府的数学系聘人。
走到楼下,听见他母亲说:〃……因自小看她长大,有感情的缘故,替她开脱,其实还不就是个不良少女,本市起码十多万名,个个不满现实,无事生非。〃
连环一怔。
是吗,就是那么简单,是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