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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话,可是皱着眉头,看着我。
“你是驾驶员?”他用英文问。
明明是中国人嘛,讨厌。也许又是个不会中文的中国人。
我阿瓦也只好用英文陪他。
“是。”我是。”我说:“我的朋友——她生病了,我们看医生回来——对不起,损坏并不多吧?”
“看医生?”他的脸色缓和下来。
我知道生效了,但又不敢笑。“雪太大了——我不大会开车啊。”
“住那里?我替你们开回去。”他说。
我点点头。任何人开车都比我开得好一点,何乐而不为?
我拉开门坐到车后,让他开车。
阿玉吓一跳,“你是谁?”她失声问。
那个男孩子看到阿玉也呆住了。我必须承认阿玉是个美丽的女孩子。
他一声不响,开动了车,我说了地址,他的驾驶是第一流的。一下子就到了家。
他低声问阿玉:“你是病人?”
阿玉微笑:“还没到那个地步。”
我抢着说:“请进来坐一下。”
他犹疑一会儿,像一个多心的女孩子。他的一张脸,带一种郁气的美,眉毛浓浓的,鼻子极挺,嘴唇很薄,我又微笑,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阿玉骑白马的家伙。
“如龙。”他说:“蒋如龙。”
我点点头,像他这样的人,的确要配一个这样的名字才好。
我说。“我叫阿瓦,她叫阿玉。”
他点点头。
“刚刚撞了你的车,对不起,坏了很多吗?”阿玉开了金口。
“你的车坏得多,我的车结实。”他客气的说。
我觉得他真漂亮,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呢?
这样的男孩子,见到阿玉也该没什么话好说了。
我坐着想,我还是与家杰混混算了。与他这种过分完美的男孩子在一起,很担心事,那么快乐也是有限度的。至少我是这么想,我不知道阿玉是什么感觉。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瓦字跟凡字是差不多的,所以平凡人跟平凡人在一起最愉快。
我把书包拿进房里,再出来,那个叫龙的男孩子已经走了。
“走啦”
“走了。”阿玉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我微笑,还会来的,他还会来的。
“你吃了药啦?舒服一点啦?”我问。
“唔,”她吁出长长的一口气,总算把她等来了,这个人。
我很替她高兴。
“这个龙,他是念书的?”我问。
“是呀,念原子物理。”阿玉说。
我也常常想一个念原子物理的男朋友,不会吵架,因为我连原子是什么都不懂,心念虽高,但是从来总还是与凡人在一起,很现实的样子。过了很久很久,结果是认得一个了可惜又不是中国人,相貌也过得去啦,可惜那洋鬼子的寒酸与恶习是无法转移的,故此只好做普通的朋友。如今这一位,确是特别不同,令人刮目相看的一个小子。
当夜我睡得很好,阿玉也睡得很好。第二天她请了假没上课,我虽然开着车出去了,但是很寂寞。忽然想起家杰来,有一个男朋友也是好的,心头不可太高啊。两个礼拜之后,假使他没有忘记,假如他再来问我,我就会说:“好。”
阿玉不在,我很孤单。
放学来不及的赶回去,只见门口停着辆熟口熟面的跑车,银灰色的。啊,是我昨天误撞的那辆。我走过去看,一只野马的标志。噫,是费拉里狄若呢,也算不错了。不能算白马,总也可以不失礼。
他倒是来得快。
我先敲了敲门,然后才开锁匙进去.
他坐得很端正,礼貌地与阿玉在说话,我摇摇头,要这两个人拉手,起码要半年时间.受不了,他们当真相敬如宾。
我向他们笑笑,讨了咖啡吃,回房间去了。家杰这鬼,两天没见他了,有时候我非常怀疑自己的情感。像家杰这种男孩子,在我心中,一点地位也没有,我心中已不能为任何人腾出任何空间了,但是他不来,总是还希望他来。
女人总是希望有一天把男人在身边转,不管需要不需要,不需要的男人来来去去更好,因为是一种奢侈。
阿玉敲我的门,我说进来,她进来了坐在我旁边,我以为她问我要功课,于是把双份笔记给她。可是她不响,我问她恢复了没有,她又说明天可以上课了。
“那还有什么事呢?”我问。
“龙。”她说:“是你先看见他的。”
我笑,“你这个人,太多心了,怎么办呢?谁先看见关什么事?倒来说这种话,我对这个人没有兴趣,你请便,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别以为你心目中的男人,别人看着也很好,去去去,我阿瓦要做功课。”
我瞪着眼神气活现,可轮到我出气了。
阿玉看了我一眼,抿着嘴嫣然一笑,出去了。
这一笑颇有点沉鱼落雁的味道,那小子大概看得一怔一怔的。至于阿龙这样的男孩子,我觉得人总是人,看着很好,说不定就不那么好,不过是旁观者的一个假设,世界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啊。
我呆呆的看着我的化学书。
电话铃响了。我在房间里拿起话筒,“喂?”
“阿瓦。”
是家杰。
“你在想吗?”
老问题,于是我给他一个老回覆:“想什么啊?”
“你明明知道的。”
“那你又何必问呢?你在哪里?”
“我的车刚刚经过你们门口,怎么有一辆陌生的跑车停在那里?”
“那是阿玉朋友的车子。”
“啊?”家杰似乎大大为之震惊。
我笑了出来,男人很奇怪的,他们自己不喜欢的,别人也不能喜欢,否则就会脸上变色。
“阿玉不能有朋友吗?”
“可是她……我倒要来看看。”
“算了,你别惹她生气,她有点不舒服,今天学校都请了假呢。”我劝道。
“又不是皇后娘娘,不过是个略长得好点的女孩子。”
“女孩子长得好,就有资格做些不近人情的事。”
“阿瓦,你也长得不错,可是你就很好。”
“我是个烂好人,你很快会发腻的。”
我微笑。
“你现在干吗?”
“对着书本,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好小子!你真老实!我也是啊!”他傻呼呼的说:“嗯!要不要我过来?我可以去买一点春卷给你吃,怎么样?”
我犹疑一下,“不要了,雪大呢,出来蛮危险的,你当心自己吧。”
“这样啊,我明天来接你放学。”
“好,就这样。”我挂了电话。
心里蛮开恼的,至少这小子,他记得我。要人记得,不是容易的事,我自己做人糊涂,忙起来连姓什么都忘了。不比阿玉,大事小事都在心里,记不了的还拿个本子记着,好可怕。
阿玉,她与阿龙谈成怎么样了?我静静跑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客厅里的光线倒是调整得很适当,可是阿玉坐在那一头,龙坐在另外的一头,两个人离开了八丈远,说话怎么听得清楚?我只好摇头,阿玉这副德性,怎么办?
我没她那么含蓄,我根本不觉得含蓄有什么好处,自从右耳发炎后聋了一半后,跟任何人说话,都名正言顺趋得很近,不然也听不到对方说什么话,做人讲实惠,这样子磨下去,到几时?
我阿瓦又看不过眼了。
可是我不能说什么。我不能叫阿玉过去搂着他,又不能叫他过来抱着她。也许他们两人就是那种人,喜欢这一种远远的爱,或者他们认为只要见到面,也不算远了。
实在很难明白。
然而阿龙是漂亮的,我还是坚持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男孩子,他的好看不是那种毫无性格,面目模糊的漂亮,他应该给张彻去做明星,念什么原子物理?
最巧的是他没有女朋友。(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不过阿玉也没有男朋友,两个人倒是天生的一对,马上对上了。
我又关好了门,看看钟,也不早了,又做不了事,天黑得比什么都黑,我就上了床了。别问我怎么一碰到床就会熟睡,这是我的福气,与人无尤。
只记得有一次,才十几岁的时候,与一个男孩子坐在床沿聊天,本来该是很浪漫或是很性感的事,可是因为我说着说着竟睡着了,所以这男孩子就很生气,并且认为我看轻他,反他当一个瘟的好人,即使在他床上睡着了也不妨的,故此以后就不来找我了。
其实……我不过是想睡一觉。
二
每天过的都是刻板文章,没有睡眠调剂一下,怎么可以,
明天不晓得是一个什么天。
地结冰,没有雪。路很滑,我出去拿牛奶瓶子的时候,滑了一跤,连牛奶瓶子带毯子都波在地上。
我笑了。
牛奶瓶子滑出去很远,没有摔破,该是好兆头吧。
我爬起来,已有好心的路人为我拾了瓶子。我道谢。
阿玉看见了,就问:“没摔痛吧?”
“没有,不过是什么地方多了块瘀青而已,没关系。”
“你啊,真是无忧无虑。”她皱皱眉头。
在早晨,她的脸,即使蹙着眉头,也还是带着一种喜色,不晓她有没有留意。
我把毯子里紧一点,我说:“阿玉,你——”
“你什么?好好的晨褛不穿,包张毯子到处走,真恐怖!”她顿足,“一会儿生了肺炎,谁来照顾你?”
我装个鬼脸,回屋子里换衣服,真冷,耳朵辣辣的发痛,这也有个好处,人马上就清醒了,而且工作速度奇快,在寒带住是有好处的,其实这里不过是温带罢了,然而我老喜欢夸张一点,说成寒带。毕竟这鬼地方比中国任何一省还要北一点呢。
换好衣服,我们出门。
阿玉说:“今天天气好,路滑,我们走路吧。怎么?”
我是没有意见的人,既然阿玉要欣赏风景,就不该扫她的兴。
我们慢慢的走路,手都躲在厚厚的手套下,一直在想:如果逃得了学,该是多么好的一天!还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