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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所有的恒温器;灯光幽暗的走廊显得冷冷清清,寒气逼人;两侧的墙壁至少已有二十年没有粉刷,灰突突的墙皮许多地方已斑驳龟裂,活像一张张饱经沧桑的面孔;几幅十八世纪的中国山水画也落满灰尘,如同几块陈旧的布片毫无生气地挂在那里;桔红色的木制地板也因年久失修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泽,随着人的脚步发出“吱吱”刺耳的响声。特纳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堂堂的美国总统的官邸,如果不是乔丹笔挺的背影和窗外隐约可见的玫瑰园,他真以为走进一家三流汽车旅馆。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既然宪法规定每届总统的任期只有4年,最多不能超过8年,那谁还有心思掏腰包修缮这座并不属于自己的老楼呢?
乔丹终于在两扇紧闭的雕花檀香本门前停住。他握住锃亮的镀金门把手轻轻一推,再侧身后退半步作了个请进的手势,整套动作单调、麻利,就像一个毫无表情的机器人。
特纳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带,大步跨进门内。柔和的灯光下,他一眼就看见在壁炉前的靠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熊熊的炉火将他那灰白的头发映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他听见他的脚步声缓缓地转过头,随即又站起身,微笑着朝中央情报局局长伸出一只大手:“哦,老同学,你好。”
特纳忙紧跨几步:“总统阁下,你好。”
第二十八章
1
1月31日深夜。
当泰伯森急急赶回安全指挥中心值班室,果然见肥胖的警察局副局长汤姆·汉克斯正躺靠在沙发上呼呼昏睡,两只不停龛动的鼻孔发出一连串粗重的鼾声。坐在一侧吸烟的丹尼尔见泰伯森进来,忙将汉克斯捅醒。
泰伯森恼怒地劈头质问:“电视台给了你多少钱?”
汉克斯揉了揉惺松的睡眼,苦笑着辩解道:“那群记者的鼻子比警犬还灵,闻到一点血腥味就扑上来,我怎么能挡得住。”
丹尼尔也说这事怪不得警察局,是公寓的守门人透露给记者的。
泰伯森并不想细究,便催问谋杀案的情况。
汉克斯打开记事本,有条不紊地说:“根据你提供的录相,我在警察局移民事务中心查到了这个妓女的档案。她是越南人,真名叫阮氏文,今年24岁。其父曾任西贡政权的内阁部长,1975年被越共处决;同年9月,她经香港偷渡到美国寻求政治避难,很快获得永久居住权,从此改名露易丝·安娜;她曾考人宾夕法尼亚大学图书管理系,后因交不起学费只得中途辍学。1977年3月只身来华盛顿谋生,当过酒吧侍女、脱衣舞女;后经人介绍加入了华盛顿最大的卖淫组织‘妇女团结工会’,成了一名街头妓女,并在威斯康星大道R街18号公寓楼租了一套住房。晚上8时30分。我带人到她的住处搜查时,在壁橱中发现了她的尸体。经查验,她是在上午9时左右被人拧断颈骨致死。凶手是个非常残忍、也非常内行的家伙,在尸体外部几乎看不到一丝伤痕,现场也没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一根发毛都没有。不过,他却在死者的阴道中留下了几滴宝贵的精液。经化验证实,阮氏文在死前5小时曾和凶手发生过性关系。”
泰伯森打断警察局副局长的叙述:“你怎么敢断定五小时前的精液一定会是凶手的呢?”
汉克斯冲他笑笑,仍不慌不忙地说:“从残留的精液中分离的遗传因子表明,这是个黑头发、黄皮肤、身高约一米七的亚洲人。据住在18号公寓楼的几个‘妇女团结工会’的娘们讲,阮氏文三天前不知在哪儿迷住一个日本人,那家伙天天都来阮氏文的住所过夜。此人显然就是杀害阮氏文的凶手。”
泰伯森问:“有谁见过这个日本人吗?”
汉克斯摇了摇硕大的脑袋:“没有。不过阮氏文死前曾向一个要好的伙伴透露,这个日本人很怪,虽然花大价钱包夜可对女人并不太感兴趣,也没有什么特殊要求,平时极少说话,总随身带着照像机和录音机,好像是个记者。”
泰伯森像一只闻到异常气味的猎犬,倏地扬起眉峰警觉地问:“记者?那为什么不抓住这条线索查下去?”
丹尼尔接话道:“我已经查过了。据国务院入境人员登记处提供的资料,最近获准来华盛顿采访中国领导人访美的日本记者共有8名。现已查明有6人案发时不在现场。其中包括两名女性。还有两名记者已在今天上午离开华盛顿飞抵亚特兰大。”他打开面前的电脑,两眼盯着屏幕上显示的图像接着说:“一个是‘共同社’记者松尾正平,36岁,黑发,黄肤,身高一米六七;一是《朝日新闻》的记者平谷三九郎,47岁,黑发,黄肤,身高一米六八。”
汉克斯补充道:“根据我们调查的情况,这个‘平谷三九郎’涉嫌杀人的可能性最大,他虽然在谢拉顿·帕克饭店K705室包了客房,可三天多却未使用过卫生间的便纸和盥洗用品;另外,作为一家大报的高级记者,来美国三四天他只向东京的《朝日新闻》总部发回四张传真照片和三条电讯稿,这种工作效率同他的职业全然不符,也不像日本人的作风。”
泰伯森稍加思索,当即对丹尼尔吩咐道:“马上向日本警视厅国际刑侦部发个电传,搞清这两个人的来历和身份。同时通知亚特兰大安全小组,要尽快查清这两名日本记者的下落,严密监控他们的行动。”
丹尼尔点点头,又用征询的口气建议道:“是不是把这个情况也告诉休斯敦和西雅图,让他们也好有所防备。”
泰伯森表示同意。
汉克斯主动要求道:“这事我来干吧。”
泰伯森正色叮嘱道:“如果你小子再敢向那些该死的记者透露一个字,我就报告总统砸了你的饭碗。”
汉克斯很严肃地腆了腆隆起的肚皮:“放心,我的嘴巴比总统的黑箱子还严密。”说罢,转身离去。
丹尼尔又将目光投向电脑显示器,若有所思地说:“这个日本人来华盛顿不什么呢?他为什么要杀死一个妓女呢?”
泰伯森仿佛猛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海因霍带回的情报中曾讲到的那个‘梅茵霍芙集团’吗?据特纳调查,该组织的敢死队中有一个代号‘孤雁’的东方人不久前秘密失踪,这个杀死阮氏文的日本人会不会就是“孤雁’?”
丹尼尔用诧异的目光望着他:“你是说这起谋杀案是‘梅茵霍芙集团’干的?”
泰伯森没有即刻回答,似乎想把思路再梳理得清晰一些,好一会儿,才语气缓慢地说:“有这种可能。据罗先生提供的情报,1月28日——也就是‘迪姆虎’到达华盛顿的当天晚上,有个叫‘梅茵霍芙’的女人曾给托尼打过电话。这个女人显然就是阮氏文。”
丹尼尔越发有些不解:“她找托尼干什么?”
“据罗先生讲,她是向托尼索要一种叫‘红卫兵蛋卷’的小科点心。这显然是暗语,也显然是日本人指令她打的电话。”泰伯森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对,她索要的可能是一种微型炸弹,托尼同她见面就是让她把这种炸弹交给日本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托尼的‘刺杀迪姆虎计划’可能就是一种假像。是有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真正的杀手却是这个失踪的日本记者。”
丹尼尔似有所悟:“哦,怪不得托尼到现在仍没一点动静。幸亏我们没有完全相信中方的情报,否则就上托尼的当了。”
泰伯森纠正道:“中方的情报还是准确的,只不过他们把托尼当成‘刺杀迪姆虎’的唯一杀手。”
丹尼尔略一沉思,仍有些不解地问:“日本人怎么会参与这场谋杀呢?”
泰伯森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解释道:“这有两种可能:一是托尼和‘梅茵霍芙集团’合伙策划的一次暗杀行动;二是日本高层某些人花钱从‘梅茵霍芙集团’雇用的亡命杀手。二战后自本虽然在军事上失败了,可许多政客称霸亚洲的野心并没死。近些年又想依赖雄厚的经济实力成为亚太地区的霸主。而一巳中国同西方搭起手来,就会使国民经济得到迅速发展,很快成为亚洲的经济大国,这是大和民族的某些人极不愿看到的局面。所以,对美中关系正常化和“东方迪姆虎”访美,日本政府虽然嘴巴上都表示祝贺,但心里是不会高兴的。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也许日本的政治家心胸不会这样狭窄,更不会卷入一场跨国谋杀案。”
丹尼尔意味深长地笑笑:“如今这世界,最令人难以捉摸的就是政治家的心了。”
2
在昂奋激越的贝多芬交响乐中,特纳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将自己调查的经过和结果全部讲完。
卡特总统一直坐在壁炉前的高背靠椅上,默默地听着。不动,也不插话。那安详而专注的神态真仿佛是陶醉在音乐大师的杰作里,而不是在听取情报局长充满血腥味的有关一场暗杀阴谋的汇报。
特纳讲得很慢,声音也很低,但他相信总统会将他讲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储存在大脑中。作为军人他平素并不喜欢音乐。可此刻这喧闹的乐曲不仅不令他厌烦,反而使他产生一种亲切感和安全感。他知道,这种独特的谈话形式是总统对他的深夜来访表示出的一种信赖和关注。自打林登·约翰逊总统在浴室的电插座中发现被人安装了窃听器后,历届入主白宫的总统几乎都对这种玩意儿格外留意,处处严加防范,且个个都有高招。尼克松喜欢将心腹幕僚请到盥洗间,拧开所有的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商谈机密要事。卡特则喜欢在与人谈话的房间放一台老式留声机,让优美欢快的音乐淹没所有的声音和秘密。过去,特纳对总统们的这些防人之举很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有些荒唐可笑。现在,他则改变了这种看法,同时也改变了白宫——这座凝结着美利坚最高权力的雄伟宫殿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忽然记起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