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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心情不好?”彭晓苗看着闷闷不乐的莫然,居然笑了出来。
“是啊。”莫然长叹一声,“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干刑侦啊。”
“要我说啊,”彭晓苗想了想,“既然领导把你放在这个位子上了,你就干下去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刚分到这儿的时候,我也老是出纰漏,不过时间长了,经验多了,自然就上道了。”彭晓苗说到这儿,稍微顿了一下,“要说适合不适合干刑侦,其实……”
“怎么?”莫然很热切地盼望着彭晓苗说下去。
而彭晓苗想了想,却说道:“干着看吧。”
一
莫然很久以前就知道信昇是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数得着的著名化工企业,他直以为,这样的企业必然是技术先进、管理一流、运转高效的。然而,直到走进这家企业的这个工厂,他才发现这里破败不堪,与周围的繁华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这里只有一个不算太大、只有两层楼的车间,一栋三层办公楼,以及一排用作仓库的平房。这些建筑都破破烂烂的,看样子都已经使用十几年了,而常年严重的化学腐蚀,使这些建筑外墙的涂料都片片剥落下来,露出了下面灰色的墙体。这些出于安全的考虑,被稀稀拉拉地摆放在占地只有几十亩的厂区内,那些空地上除了两个车棚,和一个作为消防设施使用的水池外,几乎是寸草不生,而那个水池由于常年无人清理,里面的积水已经污秽不堪,还发出阵阵恶臭。虽然从化工企业设计安全规范的角度来说,已经算是比较拥挤了,在房地产商的眼里,这显然是极大的浪费。
莫然带着满肚子不解走上了办公楼的二楼,那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十几个警察进进出出,弄得气氛好不紧张。
二楼的走廊被一个双扇木门隔成两段,木门一扇开一扇关,关着的木门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闲人免进”四个字,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气息。木门外有五间房门紧闭的办公室,门上的牌子分别写着“总经理办公室”、“综合办公室”、“财务部”、“人事部”和“采购部”。总经理办公室倒是挺大,和卫生间占了走廊的半边,而其余四个办公室则挤在走廊的另一边,显得很委屈。
木门那边的走廊尽头还有一组双扇铝合金门,门上有两个窗户,窗户上原来贴着字,现在那些字的笔画也掉了不少,只能从原来胶水的痕迹推断出那是“逃生通道”四个字。走廊两侧是几个装着大玻璃窗的实验室,以及一个大门紧闭的房间——由于没有牌子,也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但实验室的门上都挂着牌子,上面写着“合成室”、“分析室”、“恒温恒湿室”、“仪器室”、“烘干室”。通过玻璃窗可以将房间中的情况尽收眼底,莫然不觉放慢了脚步——对于他来说,化学实验室似乎太过新鲜了。
这些实验室并不像电影电视剧里那些一样整洁,里面的桌椅、实验台和设备都很老旧了,上面的油漆也和这栋楼的外墙一样斑驳,处处都有一些莫名的痕迹,不知是什么样的实验事故造成的。
现场就在走廊尽头那间“合成室”里,莫然走到门口,见里面技侦正在忙,便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逃生门边往外张望了一下。
门外便是逃生楼梯,看样子应该是铁制的,但因为年久失修,上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铁锈。挨着逃生楼梯的就是这个工厂的围墙,这圈围墙是红砖砌的,只有两米多高,顶上用水泥抹平,也不像有些地方在上面都栽上了碎玻璃,看上去似乎很容易攀爬,而围墙外面的杂草约莫有半米多高,似乎从来没有人清理过。莫然试着用手推了推门,却发现房门应声而开,并没有上锁。
莫然饶有兴趣地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道作为紧急出口用的门,却发现这扇门倒是不那么老旧,既没有弯曲变形的地方,也没沾上什么脏东西。门锁是铜质的,他戴上白手套转了转门把手,发现旋转自如,很容易锁上,而其中一扇门上下角的插销都插得好好的,只要门锁锁上,这门就彻底打不开了。莫然看看门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走进了“合成室。”
这个房间倒是不小,大概有三十多平米,门就开在那扇铝合金门的旁边。房子铺着大理石地板,门口有个垃圾桶,里面扔着些一次性手套、废胶皮管、废胶带之类的东西。正中间摆着三排贴白瓷砖的混凝土实验台,每排实验台上都放着一排三层木架,架子上摆放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玻璃瓶,有棕色的,有透明的,还有包着黑纸的。除了药品外,架子上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实验工具和器皿,有玻璃的,有陶瓷的,还有金属的,还有一些装在盒子里。除了试管、镊子之外,其它的莫然基本上都不认识。桌子上像搭积木一样摆放着几套玻璃装置,上面是些玻璃瓶、玻璃管,上面还连着几根橡皮管子,下面则是一口铝合金锅,锅下面垫着电器设备,不过看电源灯,这些设备似乎都没打开。
靠走廊的窗户下面是一排水池和几张桌子,桌子上也摆着些药品和仪器,看来这里也经常充当实验台用,桌子旁边靠门的地方摆放着一个老冰箱——这冰箱实在太老了,压缩机隔不多久就会像拖拉机似的开始哼哼。而在靠外面的窗户下面则摆着一排办公桌和几把转椅,办公桌上面随意地扔着两个笔筒和一部订书机,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文具了。在办公桌一端的墙角里有一个书柜,书柜里摆着一些化工类的书籍和一些文件、纸张之类的东西。
书柜的另一边摆了四五个大铁皮柜子,柜门都有锁,门上还贴着标签,写着“强酸”、“强碱”之类的字眼,而柜子背后就是楼的外墙,墙那边就是莫然刚才看见的作为逃生通道使用的铁楼梯。
在那排办公桌另一端的墙边摆放着一排共两个古怪的柜子,每个柜子似乎都分为两层,上层带一个玻璃的推拉门,可以上下推动,门上面则有一个体型的顶盖,盖子上面还有一个大管子通到不知哪里,而下层装着两扇门,似乎是作为储存柜使用的。在玻璃门里面也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此外每个柜子里还各有一个水龙头。这个东西莫然看着倒觉得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高中化学老师说过,这个东西似乎叫通风橱。
在通风橱和办公桌拐角前的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玻璃碎片,似乎是什么实验器具被打碎了,而在碎片的旁边趴着的,就是那位早已死亡的受害者。他身穿一件普通的实验服,头冲着办公桌,脚朝外面,身体略微弯曲,左手按着头旁边的地板,右臂伸出,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前方。他的后背上右侧肋骨下方有一处伤口,伤口周围一直到他身旁的地板上全是血,这些血液已经凝固,呈现出一种黑紫色,而就在死者那伸出的右手食指下面,有一道刺眼的血迹,这道血迹从他食指左边一直延伸到指肚下,和其它的血迹并没有连在一起。莫然看到这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法医见他来了,便站起身,轻轻吐出一句话:“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凶器暂时还没发现,不过看这意思,多半是一刀毙命。”
莫然点点头,看伤口也能猜到个j□j不离十,不过他还是追问了一句:“能具体点吗?”
“具体的结果只能等回去做进一步解剖之后才知道了。不过,看这意思应该是一刀刺破肝脏,导致大出血死亡。你看看这出血量,估计在1000毫升以上了。”
“伤口在背后,看来是出其不意,突然动手的。在死者右侧,说明凶手是右手持刀。如果能搞清楚刀伤的角度,就差不多能算出凶手的身高。”莫然思索着,“受害者能毫无防备的背对凶手,说明是熟人吧。不过,凶手也可能是偷偷溜进来,突然动手……”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房门到这个角落的距离,觉得要偷偷溜过那么长一段路却不被死者发觉的难度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这个就是你们的事了,不过你看那个,”法医对这些倒不怎么感兴趣,他指了指死者右手食指下的那道血迹,“那应该是他临死前用手指蘸了血划出来的。”
“能确定吗?”
“差不多。”法医虽然笃定地点点头,却并没有把话说死,“从痕迹的方向来看,他的食指按的位置是终点,而另一端则是起点,中间没有接续的痕迹,应该是一次完成。你看起点的位置不是周围略深,外沿稍浅吗?那表明他一开始是蘸着血按在那里,压力使得血液流向手指肚的四周……”法医一边说一边给他解释这种痕迹的一些特征,在费了半天唇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通过指纹比对也能得出相同的结论。”
莫然在心里琢磨着,左边是起点,右边是终点,也就是说这个死者临死前划了一横或者一捺出来,撇的方向是从右至左,点应该没有那么长,竖就更不对了。不过汉字似乎并没有用捺起笔的,所以一横的可能性应该很大。既然这是他临死前划出来的,里面必然包含着什么重要的信息,说不定他是想告诉活着的人凶手是谁。
可是……莫然不经意间又扫了一眼室内,忽然意识到这个死者既然死在化工实验室里,没准他打算写什么化学符号也说不准,又或者他想写凶手的职务,毕竟在这样一个小公司里,员工的职务更具有唯一性。再或者……
莫然不觉有些惆怅,到这个时候他已经设想出了好几种可能,而每种可能都不具有特别的说服力,毕竟,死者留下的只有这么一横而已。
“我们准备把尸体运回去做进一步解剖,你还有什么事儿吗?”法医见他沉默不语,便问了这么一句。
“唔……运吧……”莫然摸着下巴微微点头,忽然他发现了点儿什么,“那个,你不觉得那一道的颜色和其它血迹有点不一样吗?”
法医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往那道血迹上扫了一眼:“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