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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地说:〃炒了蛋了。〃
可怜的盛博士手足都凉了,呆若木鸡,像五雷轰顶那样,一动不动。
不要试练你的上帝,否则阁下会发觉几只变形的海洋软体生物比阁下重要。
这个蠢蠢的女子做工做得像鬼上身一样,玩笑持续下去,她会中风。
我站起来,领她到厨房,取出她的宝贝,放她手中,她这才尖叫起来。
她说她恨我,一个下午不理睬我。
我心中却无限舒畅,委屈一天比一天锐减,积郁渐去无踪。
我们自私,幼稚,知错不改,换句话说,举止似不负责任的,快乐的孩童。
做了太久的成年人,能有机会放肆一下,明知后果严重,吾往矣。
〃施必然洞悉一切了。〃
〃他没有提过。〃
我知道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他才不会无端炸起来,他要把整局棋安排妥当才动第一子,即使国香开口要求分手,他还会同她拖好几年,把她整得无比困惑。
〃施此刻不在本市吧?〃
〃他转赴夏威夷,去谈生意。〃
这一定也是故意的,不是给我机会,而是纵容国香,令她内疚。
果然她脸容都黯下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同他提出分手。〃
国香心虚地说:〃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是什么话,她明明已经不爱他,却还藕断丝连,难道要等他犯七出之条方可分手?
我固执地说:〃我不会与他共同拥有盛国香,我做不到。〃
她低下头,只当是看书,但整本书倒头放在她面前。
必须要逼她,否则以后都要偷偷摸摸。
忽然之间,她一语不发,站起来跑掉。
没有追上去,我的心也比较狠了,为着争取自己的利益,不得不这样。
我要正式的名分,使苏倩丽那样的人以后看到我没有机会再暧昧地笑。
国香一定要正式离开施氏。
施某的诡计我很懂得,他放她出来玩,玩腻了她会回去,她始终于心有愧,觉得他爱她,而我,从头到尾,是黑暗中的一段小插曲,到时候,知难而退。
他若真的在乎她,不会如斯大方。
国香又开门进来。
我转头看着她。
她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让我们把话说清楚。〃
国香言语上的表达能力并不十分好,我等她开口。
她坐下来,苦苦思索措辞,在腹中打一千次草稿,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隔很久很久,她说:〃真希望还是自由身。〃
我听了已经感动,心中一酸,想就此算数,谁知她又说:〃但是婚姻生活对我贡献良多,我爱家庭。〃
我心又凉了半截。
她伸出手,放在我左颊上,良久,放下手,又开门走掉。
无限的矛盾。
若干年前,盼望理想的结局是奢侈的,众人不是不为安娜·卡列妮娜倾倒,但却也不反对她撞火车自杀,毕竟不守妇道的女人是要遭天谴的,否则五纲伦常摆到什么地方去;时代再进步,科学再发达,女人一婚再婚,有理想的结局,不管她作过多大的努力,不管她们有什么苦衷,即使异性肯体谅她,其他女人可不肯。
难道国香也受这种观念困惑。
像盛国香那样的女性,应当知道她心里要的是什么。
门铃连珠价响起来。
国香有锁匙,还是别人。
阶前站着施峰,比上次见她又长高了,再过三两年,就能叫男孩子哭笑不得。
目前,她只能令我这样。
她熟络地走进来,像老朋友一样,开启冰箱,取冰水喝,挑张近窗的沙发坐下。
我问:〃有什么事?〃
〃你不守诺言。〃
〃施峰,我从未曾对你许下诺言。〃
〃你有。〃她涨红面孔。
〃没有。〃
〃你有,你应允不再约见我母亲。〃
〃我从来没有,小施峰,做人要公道一点儿。〃
〃但她与父亲的确已和好如初,他们一起出去旅行一一〃
〃她一个人回家来,是不是,施峰,我与你同样被动,同样无奈。〃
〃不,是你不放过我母亲!〃
〃这样想会令你好过些?〃
过一会儿她承认:〃是。〃
我问:〃你与她谈过话?〃
〃没有。〃
〃母女之间无话不可说。〃
〃我怕妈要离开我们。〃
〃胡说,无论她同谁在一起,你们一定可以找到她,在她心中,你与施峻永远排首位。〃
施峰看到我瞳孔里去,〃真的?〃
〃你也知道这是真的。〃
〃她会与你逃走,我有一个同学的母亲同别人私奔,十年也没回来。〃
〃我不认为那是你的母亲。〃
我比施峰更担心国香会撇下我。
孩子们还好,她们有她们的生活,前程在她们自己手中,像我,国香再扔我一次,连人带骨散开来,皇帝所有的兵马,也不能使我复元。
〃如果你没出现,我们家一定还是好好的。〃
〃我没出现的时候,你母亲快乐吗?〃
〃她有工作,她有我门,当然快乐。〃施峰悻悻地。
每个人都以他们的快乐为别人快乐。
〃我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我怎么会知道。〃
〃父亲会不会不回来?〃她提高声音。
〃他一定会回来。〃
悄悄离去的永远是情人,不是正式配偶。
〃有一次父亲走了近半年。〃施峰冲口而出。
我转过头来,表面上不露出好奇,〃大人要出外工作。〃
〃不,不是工作。〃
我噤声,不能骗孩子说话,太不道德。
〃他同苏倩丽出去住了六个月。〃
这句话像一把锁匙,开启了秘密之门。
〃所以你害怕。〃
〃是。〃
〃那是几时的事?〃
〃三年前,母亲当时在澳大利亚。〃
她真是个敏感的孩子,一一看在眼内,一一记在心中。
〃母亲知道吗?〃
〃应当知道。〃
〃但她一直若无其事?〃
施峰点点头。
我松一口气。
他们关系早就破裂,罪不在我,罪不在我,罪不在我,我几乎要跑到山顶去唱歌。
但心底深处也暗暗失望,这无异使我的魅力打了一个大大的折扣:什么,一切不是为着我?
〃同学与我说,开头的时候,他们轮流出走,终于弄到一个也不回家为止。〃
真没想到孩子们会谈论这种问题。
〃然后父亲身边有不同的阿姨,母亲又把许多叔叔介绍给他们,他们做不做功课都可以,看电视可以看到凌晨,随便叫朋友回去过夜,袋中有许多零钱。〃
〃听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妥。〃
施峰说:〃终究那一日来临,我同施峻也会习惯,可惜施峻太小,不大懂,一客冰淇淋就可以打倒,那时她常跟了父亲去苏倩丽家。〃
这样说来,也是很公开的了,国香不会不知道。
〃你知道苏倩丽是谁?〃
〃嗯,啊,知道。〃
〃她长得也很漂亮。〃
〃是的,不过不能同你母亲比。〃
〃同你说话真好,可惜我们不是朋友。〃
国香会不会意图报复——
〃你在想什么?〃
〃施峰,我送你回家。〃
〃我到外婆家去。〃
在师母门口,我同她说:〃只要你喜欢,随时来找我。〃
她还是那句老话:〃可惜我们不是朋友。〃
我没有进去,打道回府。
拨电话给国香,那边接听的却是男声:〃喂。〃
他回来了。
一时毫无心理准备,失手挂断电话。
他回来了。
当然他可以回来,这根本是他的家,门口贴着施宅两字,国香是他合法的妻,施峰是他的骨肉,当然他应该在家中出现,光明正大伸手去接听电话。
我有什么理由觉得突兀?
我才是闯入私家重地的那个人,竟恶人先告状,先诉起苦来,博取读者同情。
我想再拨一次电话,希望这次来听的是国香。
手几次三番地伸出去,又缩回来,像卡通片主角似的,终于狂叫一声,把电话扫到地下去。
我奔出家门,直跑到师母家去。
发疯似用拳头捶门,屋内有人出来启门,紧紧抓住我拳头,停睛一看——
〃师父!〃
盛教授回来了。
〃师父。〃陡见亲人,悲从中来。
他搭住我肩膀,〃嘘,嘘,我都知道,我都明白,进来坐着慢慢说与我听。〃
我也已筋疲力尽,只觉天底下没有亲人,也没有肯为我说一句话的人,看见师傅,犹如留堂的小学生看到家长来接,所有悲愤如瀑布般泻出,无法抑止。
盛师母说:〃你们俩慢慢说吧。〃
她知趣地退出。
我立即抱怨,〃回来也不告诉我。〃
他讪讪地,〃临时决定的,刚想知会你。〃
〃你这下子可好了,又回到可靠的人的身边。〃
〃是,〃他承认,〃老来有伴最幸福的事。〃
〃你运气真好,师母这些年来,都没有别人。〃
〃喂喂喂,我也守身如玉呀。〃
〃你?〃
〃我有什么不对?〃
他是我师傅我不敢宣之于口。
男人老了还有什么功用,又穷又驴,谁家的性感女郎还会跑来引诱他不成。退休之前,说不定还有不长进的女学生为分数上门,告老后还不是一个人自说自话,有这么理想的结局,算是十分完满的了。
〃这次来,可是不走了?〃
〃不走了,到了才两天,已经浑身光鲜,精神抖擞。小镇生活,十分坑人。〃
〃其实我们俩,早就好回来了。〃我苦涩地检讨。
盛老咳嗽一声,这是纳入正题的通知。
〃才半个暑假,都不成人形了。〃他责怪我。
问你的令千金。
〃问你自己,搞什么鬼,不是说是白赖宜学院的风流才子吗?〃
真的,他们确给过我那样的昵称,我都忘了。
〃二十五岁就拿博士学位,是我博学多才的得意门生,颠倒五大洲的女生,风头奇劲,怎么,水土不服,霸气大受影响?〃
〃别说了别说了。〃我叫出来。
迷茫地抬起头,这个城市大过鬼魅,男人进得门来,个个自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