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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与玛格丽特 米.布尔加科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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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什么不可以!”仙普列亚罗夫的语气俨然是后台老板,“不过,演过之后可一定得披露哟!”
  “遵命,一定遵命!那么,我想请问您一句,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您昨天晚上到哪儿去啦?”
  听到这个唐突的、甚至可以说是放肆无礼的问题,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变得非常难看。
  “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昨天晚上去参加了声学委员会的一次会议!”仙普列亚罗夫夫人傲慢地抢先代替丈夫回答说,“可是,我不明白,这与您的魔术表演有何相干?”
  “哎,夫人,”巴松管肯定地说,“当然喽,您确实是不明白。
  关于委员会开会的事,您完全想错了。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确实要了小卧车去开会,可那个会呢,顺便告诉您吧,昨晚根本就没有计划召开。他坐车到了清水湖畔的声学委员会办公楼前,放走了司机(这时全场观众都在屏息静听),然后他便自己乘公共汽车到耶洛霍夫大街去找区流动剧团那位女演员米丽察·安德烈耶夫娜·波科巴奇科去了。他在她的房间里逗留了大约四个小时。”
  “哎哟!”一片静谧中不知是谁痛苦地叫了一声。
  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身旁的年轻女亲戚用可怕的低音嘿嘿地笑起来。
  “我全明白了!”她嚷道,“我早就在怀疑,可现在才明白,怪不得像她那种蠢货也能捞到演路易丝Ⅰ的角色!”Ⅰ德国诗人、剧作家席勒(1759─1805)的名剧《阴谋与爱情》中的女主角。
  话音刚落,她忽地抡起淡紫色短把阳伞朝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的脑袋猛击了一下。
  这时,卑鄙的巴松管,也就是卡罗维夫,大声喊道:
  “看吧,各位尊敬的公民,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不是一定要求披露内幕吗,这也算是一次小小的披露吧!”
  “你这个小妖精,你怎么敢碰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身材异常高大的仙普列亚罗夫夫人愤怒地质问,说着便站了起来。
  年轻的女亲戚又是一阵短促的、魔鬼般的狞笑。她边笑边说:“不管别人怎么样,我可就是敢碰他!”“啪”──又于又脆的一声响,阳伞柄第二次打在阿尔卡季·阿波罗诺维奇的头上弹了起来。
  “民警!抓住她!”普列亚罗夫夫人碜人的喊叫声使许多人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这时,大公猫一下蹿到前台脚灯处,忽然口吐人言,向全场高声宣布:
  “演出到此结束!乐队的大师们,闹它个进行曲来!”
  几乎已经神经错乱的乐队指挥,自己也不明白要干什么,不由得扬起指挥棒一甩,于是乐池里不是奏起,不是轰然响起,甚至不能说是搞起,而真正是像大公猫所用的那个龌龊字眼儿一样“闹起”了一个极其杂乱无章、荒唐得无以复加的所谓进行曲。
  须臾间,人们仿佛听到这个进行曲中还配着歌词,它像是南国星空下的夜酒店里那种吐字含混、哼哼唧唧,但词意却相当大胆的歌词:
  “我们的首领大人
  素常就喜爱家禽,
  所以便收留保护
  青春美貌的女人!!!”
  也许,那歌词根本不是这几句话,而是为同一个谱于配的另一些完全不堪入耳的话。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整个瓦列特杂耍场更是陷入了“巴别塔的混乱”Ⅰ状态。民警急忙跑向仙普列亚罗夫的包厢,爱看热闹的人们纷纷爬上栏杆,不时听到震耳的狂笑、疯狂的喊声和乐池中传出的压倒这一切的金钱声。Ⅰ《圣经》典故:
  洪水大劫后,挪亚的子孙想在新天地建造一座通天塔。工程进展迅速。此事惊动了上帝。耶和华降临现场,变乱了人们的语言,使建塔人互相不能理解,工程半途而废,塔因而得名“巴别塔”。希伯来语“巴别”即变乱之意。此处意为:极端混乱。
  再往舞台上看时,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巴松管和他吹气唤出的一切,还有那只号称河马的无赖公猫,都像是消融在空气之中,跟刚才魔术师及其褪色安乐椅消失一样,全都无影无踪了。
   
  第十三章  主人公现身
  陌生人举起一个手指警告伊万,并轻轻“嘘!”了一声。
  伊万从床上垂下两腿,定睛看了看:那男人正站在阳台上小心翼翼地往屋里窥视。他的脸刮得干干净净,鼻子尖尖的,眼神里透着惊恐不安,一头黑发有一络耷拉到前额上,年纪约有三十八岁。
  神秘来客确信屋里没有别人之后,又侧耳听了听,这才鼓起勇气走进来。这时伊万看到,来人穿的是病房里的衣服:只穿一件内衣,光脚穿着拖鞋,肩上披着棕色长罩衫。
  来人冲伊万挤了挤眼,把一串钥匙装进口袋,轻声问道:“可以坐下叫?”见主人点头同意,他便在沙发椅上坐了来。
  “您怎么进来的?”伊万遵从那个干瘪手指的警告,耳语般小声问道,“阳台的铁栅栏不是锁着吗?”
  “栅栏是锁着的,”来客肯定说,“不过,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这个人呀,哎,人倒是很好,就是有点马虎。一个月前我就把她的一串钥匙搞来了。这样,我就能从病房出来,到公共阳台上,整个一层楼的阳台是连着的,所以我有时候就出来看看各位邻居。”
  “您既然能够上阳台,您不就能溜走吗?或许因为咱这层楼很高?”伊万好奇地问道。
  “不能,”客人明确地回答说,“我不能从这里溜走。倒不是因为楼高,而是因为我无处可去。”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所以,咱们就在这儿蹲着吧?”
  “蹲着吧。”伊万也无可奈何地说,一边审视着对方那双异常不安的深棕色眼睛。
  “可不……”客人忽然惊慌地问道,“不过,我看您的病大概不会是狂躁型的吧?要不,您可知道,我这个人可受不了别人吵嚷、胡闹、使用暴力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我特别恨人们的喊叫声,不管是痛苦的喊叫,愤怒的喊叫,还是别的什么情况下的喊叫,我都受不了。
  请您让我放心好吗,告诉我,您不是狂躁型的吧?”
  “昨天我在餐厅里可是照准一个家伙的狗头猛克了一下。”变得判若两人的诗人勇敢地承认说。
  “理由呢?”客人严厉地问。
  “是啊,老实说,没什么理由。”伊万回答,他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不像话!”客人批评伊万。接着又说,“再说,看您刚才用的都是些什么词儿呀?!‘照准一个家伙的狗头猛克了一下’?照您这说法,那个人肩膀上是个狗头还是人头,不就不清楚了吗?那,我想,大概总是个人头吧。所以,您要知道,不好用拳头打呀……往后您别再这样了,永远别这样!”
  客人教训了伊万一番之后,盘问道:
  “您的职业呢?”
  “诗人。”不知为什么伊万不大愿意说出这一点。
  来人感到很难过,高声说:
  “咳!我真不走运!”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道了歉,又问道:“那您贵姓?”
  “别兹多姆内。”
  “哎,哎……”客人皱起眉头叹息了两声。
  “那您……是不喜欢我的诗?”伊万好奇地问。
  “非常不喜欢。”
  “您读过哪几首?”
  “您的诗,我哪首也没有读过。”客人神经质地扬声说。
  “那您怎么说……”
  “喏,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我也没读过别人的诗?”客人回答,“不过……或许会有奇迹。好吧,我可以相信您,那就请您自己说说:您的诗好吗?”
  “不堪入目!”伊万忽然勇敢地、坦率地承认说。
  “往后别写了!”来客的语气像是在向对方哀求。
  “保证不写了,我发誓!”伊万郑重其事地说。
  两人以紧紧的握手来表示要严守这一诺言。这时,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嘘!”客人轻轻嘘了一声,登时间到阳台上,随手关上了铁栅栏。
  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往病房里看了看,问了问伊万的情况,问他是愿意关上灯睡觉,还是开着灯睡。伊万请她把灯开着。于是普拉斯科维娅·费道罗夫娜向病人道了晚安,便走开了。一切都静下来之后,客人又回到房间里。
  他轻声告诉伊万:第119号病房又送来一个新病人,是个红脸膛的胖子,那人总在嘟囔什么通风孔里的外币,还起誓发愿地说他们花园街上在闹鬼。
  “他把普希金骂了个狗血喷头,而且老在喊:‘库罗列索夫Ⅰ,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喀人对伊万讲着新病人的情况,身子时而抽搐一下。情绪渐渐稳定之后,他才又坐下来说,“其实,管他呢!”
  接着他便同伊万聊起天来,问道:“那您是为什么落到这种地方的?”Ⅰ当时一个演员的姓。按俄语谐音词或可译为;胡来索夫。
  “都因为本丢·彼拉多。”伊凡皱着眉头看着地板说。
  “怎么回事?!”客人忘记了谨慎,竟大声问道。但他马上就用手捂住嘴说,“这真是惊人的巧合!我求求您,求求您,快给我讲讲!”
  不知为什么,伊万觉得这个陌生人是可以信任的,便决心把昨天牧首湖畔发生的事告诉他。起初他还有些胆虚,只是嗫嚅着说,接着便放开胆子侃侃而谈了。伊万·尼古拉耶维奇终于找到了一个乐于倾听自己讲话的人。是的,这位神秘的钥匙盗窃者并没有把伊万看成疯子,他对听到的故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而且,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最后几乎是欣喜若狂了。他时而激动地打断伊万的话,催促着:
  “讲啊,快讲!求求您,快讲下去,求求您,什么也别漏掉!”
  伊万确实没有漏掉什么,他自己也觉得原原本本地讲下去更容易些。他慢慢地讲到了披着血红衬里的白色披风的本丢·彼拉多登上游廊的地方。
  这时,神秘的客人祈祷似地双手合掌,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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