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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笑了。”她瞪他一眼，阴森地说道。
本来还想称赞一下她深藏内心的艺术细胞，西弗勒斯瞟了一眼还在火焰中惨烈地挣扎的羽毛笔，内心衡量片刻，决定还是不笑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莉莉把自己丢进椅子里，散开了绾住头发的发饰，一手支着额头，在面前的菊花茶里又加了好几块冰糖。他想了想，心平气和地开口。
“好朋友来了？”
一定是他平时太过严肃，以至于她喝完了整杯茶才开始呼吸不畅。
“不，不是！那怎么会影响我！”她急赤白脸地叫道。“只是突然很，很……讨厌这些。”她潦草地朝桌上挥了挥手。
“比我预料的要早。”他毫不意外地回到手中的书，“我总是觉得自己被环境逼疯，而你，更奇异的，一直致力于将自己逼疯。但如果你问的话，我会说是咬伤——被妖蛾子。”
她低声失笑。
“是椒绿天蚕蛾，”莉莉笑着纠正道，“也许。”
又有一架或是两架飞机，在屋顶上方呼啸而过，那声音几乎是在她的脑子里响起，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魔杖一弹，三支钢笔滚落在桌上，再不动弹。
“你倒是不受麻瓜电力磁场的影响，还能这么专注你的阅读。”她哼声说道。
他嗯了一声，喝一口那寡淡的茶，不抬头地说道：“耳朵还闲着。”
“哦，西弗……”她感激地叹了口气，仰倒在椅子里，将双腿放在了桌面上。
“我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她用手掌遮住眼睛郁闷地说道：“要做的事情太多，时间却总是不够用。”
果然。“你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拥有了多少知识么？”
“可我学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一无所知，越想知道得更多。麻瓜医学让我觉得新奇有趣，医疗魔法更加神奇有效；炼金术，只是冰山一角就让我受益无穷；魔咒的开发与利用方式更是千变万化，难以捉摸；还有……”
西弗勒斯无语地看向屋子另一边靠墙的书架，他永远不会认真追究自己在她深爱的事物中到底排在第多少位，因为她还没有数完。
“……因为之前的那些经历，虽然没机会接触，但我母亲家族的灵魂魔法最让人放不下，而我父亲从小就接触的传统知识更不用说，每一句话都足够我去理解一辈子！”莉莉终于总结完毕，长长地叹了口气，灰心丧气地说：“可是现在，注意力分散在这么多东西上，我自己也知道，哪一样都没做好。——西弗，你说得对，我一无是处。”
西弗勒斯动了动眉毛，没有抬头，淡漠地轻声道：“内心软弱的人，对力量的索取永不满足。这不是因为贪婪，而是空虚。”
“真是句犀利得欠揍的至理名言，是谁说的？”
“黑魔王。”而且说的时候带着马尔福的花式咏叹调，“用来形容我的。”
“他真过分。”莉莉不赞成地啧了一声，好奇地问道：“你也曾经历过我这种‘乱七八糟’的学习？”
他抬头，安然地假笑：“夜以继日。”
她看了他一会，这才想起闭上嘴巴。“不，你不会像我这样的。”她想了想，这样否定道，手指用力地耙过发顶，吁了口气：“你不像我这样杂而不精地汲取知识，庸人自扰，对吧？”
“我不知道。”他含糊地答道，将书合上放在了桌边，“也许。”
事实是，那个时候的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学习。——他只是绝望地将出现在眼前的每一本书、每一张纸、每一个字填进脑子里，力求占满每一个有可能想起她的角落，以至于完全顾不上自己装进去的东西是什么，又是否有用。直到有一天深夜，马尔福在双面镜里沉默良久，并且对他说道：“回头看看你身后的书堆，西弗勒斯，有没有被吓一跳？这就是我看到你时的反应。这是你的生…算了，还是别让哈利这么晚见到你为好。”
至少，她没变成一幅活鬼的样子。
他眨眨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沉默的莉莉，勾勾嘴角，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么……需要一个建议，我想？”
她立马放下了腿，恳切地凑近前来，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顺手摸走一块他面前的饼干。
“这得从你的智齿说起。”西弗勒斯伸手，本想去拿杯子，却也拿起一片长方形的饼干掂在手里，审视着它。
“智齿？”她啃着饼干，满脸疑惑，“怎么说？”
“智齿的生长从魔法的角度来说，意味着成长和改变。”他咬下一点点饼干，在她催促的眼神中，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也就是说，此前少年时期的‘智力’发展已经结束，聪明程度几乎已经无法改变。而长出第一颗智齿，意味着你的‘心智’成长开始走向高峰期，直到30岁长出最后一颗智齿之前，是你学习一切高深知识最好时机。”
“心智？我还以为是魔力呢。”莉莉低头，咬了一大口饼干。
他捻捻手指，拿起了第二块。“既然你没有在20岁之前变成哑炮，那么现在，你完全不必担心，甚至放着他们不管也没问题。”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的母亲是对的。”西弗勒斯拂去袖子上的碎屑，平静地说道：“重视你对知识的积累，将它们作为你今后魔力成长的基础和资本，确保它们都？真的？被你装进去——当然，更理智一些的。”他停下来，回想一番，“你自己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些被你认为无用的知识或思想让你受益终生。在那之后，就是你魔力稳步增长的时候，就算再接触到什么全新的知识或理论，你会发现只需要对自己已有的经验做一点调整，而不需要全盘重建。”
莉莉低头想了一会，小声说道：“其实，你唯一的建议就是让我不要浮躁？”
“天哪，我还以为你很聪明。”西弗勒斯遗憾地撇了撇嘴角，“我在说，你的学习方式没有问题，只是……对自己宽容一点，允许自己不够好，意识到你只是个凡人，可以有不够完美的地方，知识或是其他的。”
莉莉对他刮目相看，“你什么时候学会‘委婉’了？”
“从我发现自己面对一个刚愎自用的女人开始。”他满不在乎地说道，在她向最后一块饼干伸手之前拿起了它，对她哀怨的注视恍若无睹。
“……好吧。”她撅着嘴说道。
半块饼干被递到她面前，上面还带着某人参差不齐的牙印。她笑了笑，得意地将它一口吞下，顺便用他的手背擦了擦嘴。
忍住嘴角浮起的笑意，西弗勒斯像对待一只叼走鱼干的猫一样按了按她的头，将手上的饼干屑全都抹在她的头发里。她呜呜地大声抗议着，想起什么来。
“你是什么时候长出最后一颗智齿的？”她问道。
西弗勒斯看了看她，目光里恢复了一丝戒备，最终低声道：“37岁。”
呃，真是够晚的。“……那你撷取知识的时间肯定是让人嫉妒的长。”她这样说道，小声问道：“是不是……很难受？”
“哦，是的。”他没有犹豫地说道：“红肿了半边脸，看见谁都想施恶咒，每天倒在床上哀叫打滚。”
“真的！？”
“假的。我说的是卢修斯。”
她笑出声来。“好吧，我猜你也不会告诉我，那只能是比他更惨。”她将椅子搬回了自己那边。
“少激将了，对我没有用。”他轻哼道。拿起桌边的书翻开来。
“所以我把你脑补成什么样跟你也没有关系哦？”她愉快地回敬道。
莉莉拿过一沓白纸，闭了一会儿眼睛，平心静气。——那么，就从眼下的这篇论文开始好了。
她拿起一支普通的羽毛笔，蘸蘸墨水，写了起来。之前看过的书和笔记，还有自己的想法，交织、旋转，并且沉淀，自然而然地在头脑中归纳成为一篇论文，浮现出来，条理分明地自笔尖涌出，流注在纸上。
好像那篇论文已经存在，而她只不过是将其再一次描述出来一样。
头还在疼，可她已经注意不到。渐渐的，她竟觉得手上的速度已经赶不上思维成型的速度，久违的、在很久之前进行魔法探索时出现的那种平静、欣喜和成就感，终于回来了。
哦，现在她简直爱上了用羽毛笔写出方块字的感觉。手感顺畅，字体清致，微微倾斜着一刻不停地描画出来，连贯流利。这是她最美好的一部分，一个自信的自己就在纸上，手中。她是这么沉迷其中，以至于当发现论文只差一个结尾的时候小小地吃了一惊——时间过去多久了？
略一分神，她这时才察觉到屋子里有些异样的安静。
来自桌子对面的目光，漆黑明亮，幽静而有神，一直静静地凝注在她身上。她惊讶于自己直到此刻才发觉，因为它是那么难以忽视。
莉莉不期然地抬眼，找到了那目光的源头，四目相对，默然无言。
只见西弗勒斯还保持着刚刚翻开书的姿势，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她写字的样子，神情专注，微微愣怔。
窗外的墙边，有被魔法保温种着的货真价实的一丛丛绿竹，半个月亮透过细细的竹叶照进来。壁炉里的火焰无声地跳跃着，屋子里这么静，只听得到时间，那无情而美好的时间在你的耳边流过。
她埋下头，想要佯装不知，就让他这样看着自己，就让时间在这里静止……刚刚写下的字迹在纸上洇开，成为一个模糊的斑点，她这才发现，自己落了泪。而那篇论文，却是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