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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 作者:泊烟(晋江vip2012-09-04完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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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衙里头没有升堂,孟知行只是把我们都召集到偏厅问话。虽说是问话,但惹事的那几个徽商仍然是跪在地上。
  
  我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他们;暗暗好笑世道无常。他们不敢接触我的目光,纷纷低垂着头。金不换凑到我耳边问,“大行首,怎么办?”
  
  “静观其变。”
  
  金不换肃穆,“对,就应该见死不救。”也许不是我咬字不清,他的潜意识和我的潜意识其实是一样的。
  
  孟知行梨花一样的脸有明显的愠怒,手指一直不耐地敲击着桌面,最后转过头来看我,“徽商行首,你看此事本府要如何处理?”
  
  我拱手拜了拜,“自然是要罚。”
  
  孟知行点了点头,“人虽然不是他们直接打伤的,但打人的人却是由他们指使的。而且因为此事,徽商在百姓中的风评变得很差,恐怕对于你们此次进京一事,也很不利。本府既然为一府长官,理当除暴安良,行首你不会有意见吧?”
  
  “当然不会有。但是知府大人,林晚尚有一言。”
  
  孟知行抬手,“但说无妨。”
  
  我扫了地上的几个徽商一眼,“大错既然已经铸成,现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善后。如果大人把他们关起来,非但没有人能出面解决此事,而且还会削弱我们徽商的实力。林晚有一个建议:大人不妨先把他们的刑责记着,若是三日之内,他们不能平息民怨,则大人秉公办理。若是三日之内,他们可以和平解决此事,还请大人看在他们将功赎罪的份上,高抬贵手。”
  
  孟知行尚未表明态度,府丞忽然闯进来把他叫走,两人去了一盏茶的工夫也不见回来。我伸了伸懒腰,对身边的金不换说,“罢了,今日看来没什么结果,我们先回去吧。”
  
  金不换还未说话,一个徽商忽然扑过来,“行首大人,救命啊!”
  
  我被他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闪开,他只来得及抱住一个椅子腿。金不换挡在我身前,嘲讽道,“出了事知道找行首了?当初行首问你们的时候,你们为何不说?还自作主张,把事情闹到了这般田地”
  
  一个约摸中年的徽商大声道,“不需要求她!让女人当徽商的大行首已经够丢面子了,求女人更不是大丈夫所为!”
  
  我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如果你有本事,这个大行首让给你当又何妨?但就凭眼下你们所做的这桩事来看,实在没有什么资格跟我讨论这个问题。若我撒手不管,你们无非是两个下场,一是锒铛入狱,二是倾家荡产。这就是你们辛苦半生,想要的结果么?”
  
  另外的几个徽商全都垂下头,表情哀默。那个中年徽商仍是不甘心,“你就算插手又能改变什么!?”
  
  “我来替你们求一个生的机会。”我自信地笑道,“但是请别误会,我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你们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价值。徽商这么多,少了你们几个真是无伤大雅。我只是要向你证明,洪大爷的眼光没错。”
  
  *
  
  豪言壮语放出去了,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解决。我近来处事,习惯逼自己。先下一个能做到或者不能做到的定论,而后破釜沉舟地朝着想要的结果去努力。但光我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孟知行。人家是官,我只是商。我在他面前说话没有丝毫的分量。我所能求的生路,只有一个人能给。
  
  人有的时候就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就比如在见到念临风本人以前,我非常笃定自己能够说动老情人。但这份优越感,在正式会面之后,马上演变成了一场悲剧。悲剧的原因在于,某个人听了我的诉求之后,完全无动于衷。
  
  “你听我说”
  
  “刚才不是已经说完了?”他把清香的白菜夹进我的碗里,抬头对白蔻说,“茄子炒的太油了点。”
  
  白蔻应了一声是,退到一旁。我索性抓住他的手,言辞恳切,“孟知行肯定怕你,最差你就牺牲一下色相,没理由他看得上靳陶看不上你。而且现在靳陶被你弄去了遥远的玉门关,根本管不到徽州的事。”
  
  念临风说,“这是重点吗?晚晚,你要为徽商求的生路就是让你男人去牺牲色相?难道不是应该你自食其力,然后让他们心服口服么?”
  
  “临风,要物尽其用啊。我要是有色相早就牺牲了不是?”
  
  念临风看了我一眼,低下头专注地吃饭,再不理我。
  
  期间,决明把一沓文书送进来,念临风边吃边看。我偷偷瞄了一眼,大概是各路信子收集的情报,其中每一份都加了红色的六芒星印泥。我正吞着一只鱼,念临风忽然问,“晚晚,江别鹤是不是和苏商一起回去了?”
  
  我想他这问的真是废话,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人野心倒是不小,就是不知他背地里头干的这些勾当,西大班首知不知道。”念临风说话一向很和气,很少有挖苦人的时候。我头一次听到他用这么讽刺的语气说起一个人,对象还是方重,看来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不是一笔一划能够了结的。我之所以说这里头有爱和情,是想起多年前救下当时还是个小乞丐的方重之后,念临风说了一句话,“那孩子的眼睛很有灵气,若不是境遇凄惨,将来能堪大才。”
  
  当年的念临风要是知道方重以后的大才是这么堪的,估计绝不会听我一言,放他一条生路。我后来细想了想,觉得他也不是听了我的话才放了方重,而是他本身就不忍,他的不忍远远大于我劝解的作用。
  
  这样想着,我又觉得自己真是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
  
  念临风用完饭,决明和白蔻双双来收拾碗筷。我又想起徽商一事,尾随他去了书房。念临风对我的了解,远远超过生养我的亲爹,所以我的每一个动作背后深藏的目的,他了若指掌。就在我要再次开口的时候,他先说道,“徽商一事,莫要再提,我不会帮忙。”
  
  我据理力争,“就算你出手帮忙,也绝不是偏袒。说白了,这件事若是得以解决,获利最大的是百姓。”
  
  他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问,“请问你是徽商大行首,还是我?”
  
  “我。”我低了低头。
  
  “再请问这百姓是不是徽州的百姓?”
  
  “是。”我更低了低头。
  
  “那这就是你的责任,请回房自己慢慢地想办法。”他把椅子挪了挪,拿背对着我,一点余地都不留。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鼻子酸酸的,忽然发狠道,“你除了让我自己想办法,还会说什么?每次出了事,不是把我一个人丢下,就是让一些不相干的人陪在我身边。这样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做到,我为什么非要你不可?念临风,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过去那八年,我也挺过来,最多当你已经死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直直地撞了白蔻的肩,推开欲拦住我的决明。
  
  院子里的木门被我狠狠地一脚踹开,脚尖钻心地疼,我却也顾不得了。夜色茫茫,像一口憋闷的大口袋,我脚下踩着的青石板,因为年代久远,发出一声声闷响。我寻到一个桥洞,毫不犹豫地钻进去,抱着膝盖闷声大哭。从多年前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开始,就从来不再指望他会守候在我身边,但当我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守候时,他又突兀地出现,打破了我维系长达八年的平衡,然后告诉我,我必须要一个人去解决所有的问题。这些天来,红景天的死,徽商的压力,都像千斤重担一样压在我心头,我咬着牙不说,但并不是不累,不是不委屈,不是不疼。
  
  如果是方重,一定不会让我这么累,一定会为我分担,让我轻轻松松地活着,像在姑苏城的时候一样。
  
  四下安静,蛙叫虫鸣夹杂着夏夜暖暖的风,缓缓地擦过耳畔。水中月亮的倒影,像是一面面铜镜子一样投射在桥洞里头,照亮了泥泞中的夏花。那些白色的不知名的小花,团团簇簇地开放着,绚烂无双。
  
  视线里面忽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再上是一袭翩翩的白袍。再也没有人能把举世无双,藏在这样一件普通的袍子里头。有的人无需动作,就能够成就一场惊鸿。
  
  我维持着本来的动作,低头看脚边的花。那脚步移过来,我也愈往后移。终于被他一手抓住,狠狠按进怀里。之所以说是狠狠,大概听到了他手指的骨节摩擦的声音,按在我背上的力道,却拿捏得刚刚好。
  
  恍惚间,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没有意外,稍后还有一更




☆、商道二十四

  “你这只不听话的小兔子。”他咬着我的耳朵;叹息一声;“你是否还记的当初你儿子离家出走时;你的心情?”
  
  我忽然记起;那时在姑苏,李慕辰因为名字的事情跟我闹别扭,也是一个浓黑的夜;我在姑苏的桥洞底下找到他;顺利地把他领回家。
  
  “有些人跟别人讲大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怎么换到我面前,就只会发脾气闹别扭,甚至蛮不讲理呢?难道我曾教过你;只可以欺负夫君;只可以狠狠地欺负夫君么?”
  
  我的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听了他的话却忍不住笑。我是幼稚,做出来的事情竟然跟李慕辰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一样。可这世间能让我幼稚,能让我撒娇,能让我怄气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人而已。
  
  他抱着我,靠在石壁上,仰起头说,“晚晚,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当年为什么你会死。后来忽然想明白,你其实不是死于突厥人的手,而是死于我的溺爱。”
  
  我睁大眼睛,想要反驳,他却捂住我的嘴,轻笑道,“你肯定要反驳,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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