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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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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七、奥妙究竟在哪里(2)   
  青山爷一脸笑眯眯地,“你们辛苦啊。他在屋里,去吧。” 
  肖海涛在几间房里都没见秦天影子,“嘿,这家伙哪去了?” 
  发现后墙边树着梯子,难道爬上楼去了?他上了几步,忽然听见“噗……丁零零,噗……丁零零”奇怪的声音。 
  肖海涛轻脚轻手摸上楼,弯腰瞄过去,低矮狭窄的小阁楼阒黑阴冷,屋椽上悬挂的茄子辣椒,像些风干的动物肠肚阴森森地晃荡着,在楼门吹进的雪风里发出嘁嘁喳喳的响声。秦天静静地盘腿坐在楼门口,手举着东西,不时朝门外照照,放嘴前“噗”地一吹,然后听那“丁零零丁零零”的轻响。 
  肖海涛凝神敛气蹲在那儿。他想起来了,那就是他从大鱼身上弄到的鱼鳞。现在怎么有闲心摆弄这玩艺?看那全神贯注的模样,仿佛首饰店老板在鉴赏客人送来的一件珍宝。 
  他蹲了一会,悄悄退回楼梯,故意弄出声响,叫道:“秦社长秦社长。” 
  秦天一回头,“你啊。” 
  肖海涛躲闪着头顶那些磕磕碰碰的东西,蹲着身子移步过去,照他模样盘腿坐下,说:“做什么呢。” 
  秦天并不回避,仍然拨弄那块鱼鳞,好像对他说,好像自言自语,“这家伙奥妙究竟在哪里?” 
  肖海涛接过去也弹一弹,拨一拨,却不知如何应对。 
  “海涛,你说这东西,长着鱼鳞模样,响起来就像佛堂的铃声,闻起来有茉莉花香味,摸一摸如人肚皮那样光滑,煮不熟烧不烂,还能治人病,这不是太奇妙了吗?看来,世界上奥妙如神的东西太多了,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猜不透它。人不服输不行啊。” 
  肖海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清楚他要向什么认输。 
  “我有时觉得,这个东西,”他掂了掂手上的鱼鳞,“真是鱼鳞吗?我看不是,它是一个信号,就像我们发现堤要垮了吹号敲锣一样,向别人发信号。它也是向我们发出的信号,要我们小心谨慎,不能莽撞。可惜我们不懂,没听它的。我这几十年只听自己的,我不相信有我拿不下来的事。这次是它给我一个警告。” 
  肖海涛聚精会神听着,表面很安静,心里却像风吹的丝线,一片乱七八糟。 
  秦天沉默下来,手心捏着鱼鳞,怔怔地眺望窗外。 
  这里视野十分开阔,前面蜿蜒着啸天湖大堤,大堤右边是辽阔的江面。无水的地方一片浩浩雪白,有水的地方一派乌青,雪白的壮丽,乌青的恐怖,它们交织着,紧挨着,像美女与魔鬼发生着赤裸裸的肌肤之亲,相互袒露灵魂与肉体,将冲突与和谐统一在雄浑大度的天幕之下。 
  看着秦天这种令他陌生的专注怅惘神情,肖海涛知道不是讨论问题的时候。他干脆说:“老秦,骆家女人掉在冰洞里淹死了。” 
  秦天微微一震,收住目光,然后一声长叹,“这样的年成,是老天要收人啊。春天大水,秋天大旱,冬天大雪,只有夏天逃生,到外地逃生。这不是老天要收人吗?小小啸天湖如何承受!我看,这又是个信号。还有人要去,还会有人去见它。你信不信?” 
  肖海涛突然发现秦天的目光十分陌生和难以捉摸,甚至是用一种怀疑、讯问的眼光盯着他。他突然觉得绝望,随之产生他从未产生过的、难以相信的厌倦与疲惫。 
  “老水又提出建房的问题……” 
  “随便他。” 
  “还是开个社委会研究一下吧。” 
  “想开就开。顺其自然就好。” 
  肖海涛觉得真没法谈了,弓起身子说:“我先走了。” 
  就在大年将近的日子里,啸天湖果然又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姚先喜浑身发臭的老父亲。晚上孙子还伴他睡着,早晨,孙子叫“爷爷”,不见动静,去推他,却见爷爷身体冰凉,已经硬了。   
  三八、这样的地方会产生爱意与激情吗(1)   
  大雪天冻死的老小,给啸天湖人心灵蒙上了冷飕飕的阴影。但是,毕竟令人生厌的大雪已经停止,太阳把白皑皑的世界化解得支离破碎,田野露出湿漉漉的黑色泥土,朝阳的屋脊上,茅草缝里摇曳着丝丝水汽,冻不死的冬茅草从湿泥中弹出一根根光洁白亮的肉根儿,仿佛小女妖露出她虽然清瘦可是白皙结实的小腿。只有背阴的土坎或人兽不及的刺蓬里还残存着不再放亮的小片雪渣。人们在努力忘掉即将过去的一年发生的种种可怕的故事,在春天就要到来之际做些实实在在有希望的事情。 
  办骆家丧事的时候,秦天也没掺和吹吹打打跑跑颠颠的事。与寿芝老头蹲在地上分享那杆旱烟时,突然说:“没个女人怎么办?”肖寿芝想想才明白他意思,点点头说:“这样子还讨得起媳妇?”秦天仰起脑袋朝无云无日冷凄凄的天望了半晌,叹口气,“老天真不饶人,真不饶人啊。” 
  那天,他给会织布却不会织草鞋的肖菊林送几双草鞋去。水灾后本来还剩一间摇摇欲坠的茅房,一场缘由不明的大火使它化为灰烬。乡亲们七拼八凑这才搭起一个比水炳铜的茅棚还要矮小的茅棚。肖菊林勾背赤脚站在乌黑的水盆里稀里哗啦踩布,爱华脸上留着父亲树枝抽打的伤痕,默默蹲在露天土灶前烧水。秦天见父女俩脸色苍白,手脚都浮肿了,心想,真是饥寒交迫呀,难道老天又要将这父女收了去? 
  “老肖,怎么用煤炭?还是用些淤泥吧,挨饿的日子还长得很,长得很。” 
  肖菊林冻得浑身打颤,也没留意秦天扫在他身上的奇怪的眼神,一边把手放在嘴里暖和,龇着牙说:“有人家要裁过年衣服呢,不用些煤炭染不黑呀。” 
  秦天鼻子“哼”了声,忽然大声问:“爱华几岁了?” 
  “十七了。” 
  “嗯,给她找个婆家。” 
  肖菊林哆嗦着嘴唇说:“谁愿和我们攀亲家?秦社长开玩笑。” 
  “开玩笑,我跟你开玩笑!” 
  忽然大步流星走了。 
  第二天清早,秦天叫上骆飞亮一道去大堤工地铲雪。 
  白天的太阳把雪融化,晚上的月亮又把湿泥冻成豆芽似的冰凌,湖区人叫它“狗牙凌”,踩上去一片脆生生、十分中听的“嚓嚓”声,像玉竿儿似的整整齐齐倒下。秦天跟骆飞亮比赛似的,横着竖着踩向遍地小竹笋,看它们白花花一片粉碎,他开心地笑了。 
  骆飞亮悄悄瞟了他一眼,惊诧他们的社长这些日子第一次有了笑声。别人都说秦社长从医院回来变了个人,似乎也没太变啊。他也附和着嘻嘻傻笑。 
  来到堤上缺口,他们扬起铁铲,将场地里的积雪抛到一边。太阳出来时,黑色泥地立即升起袅袅水汽。 
  秦天招呼道:“休息吧。一个太阳,明天就能挑土。” 
  他们在朝阳的土坎里蹲下,秦天摸出衣袋里残存的烟丝在鼻前嗅着。 
  “飞亮,我给你找个老婆。” 
  他歪头盯住飞亮说。 
  骆飞亮一下炸红了脸,瞅秦天一眼,脑袋勾到衣袋里去了。 
  “十八九岁,怎么还不讨老婆?我十七岁结婚。” 
  骆飞亮红着脸又瞅秦天一眼,声音像蚊子一样,“哪个?” 
  秦天道:“我给你物色一个。你要发狠。你生产劳动不错,要多想集体的事,还要想天下的事。做个大男子汉。人要活下去,不活下去也是违了天意。” 
  骆飞亮心里忐忑地瞅着秦天,“秦社长,我……想学你做个英雄人物!” 
  “哼,”秦天忽地一声冷笑,“学我干什么。我一事无成。” 
  “不,”骆飞亮急忙说,“你文武双全,做事厉害,想事也厉害,对人又好……” 
  秦天朝他嘴巴一拍,“少说废话。” 
  “谈么事?谈么事?蛮有味啊。” 
  飞亮站起一看,肖长根背把锄头上堤来了。 
  “你来得好,正要人铲雪。” 
  肖长根一边撩起衣襟揩鼻涕,“姑爷,我闲不住,我闲不住。看见姑爷上堤,我晓得是铲雪呢。做个义务工,为农业社。亮伢,你说呢?” 
  “那好,动手。”秦天看也没看他一眼,拍拍屁股站起身。 
  一边做事,飞亮壮着胆子对秦天说:“把你的石锁借给我好吗?” 
  “你举石锁?那你还差点啦。想学我姑爷,那不晓得学得到啵。”向来不管别人心情如何只爱自己唠叨的肖长根又叽里哇啦起来。 
  “学总比不学好吧?谁像你,长得像根豆角。” 
  秦天虽然没有笑,却一边铲雪一边缓缓讲着自己的故事。好像在回忆,又似在诉说。从举石锁讲到打拳,练棍,驾船,撒网,写字,唱戏。太阳三竿了,雪也差不多铲完了。 
  几个坐在锄把上擦汗,一时都沉默了。 
  河边草丛里,一只麻黑色水鸟正蹲在那儿,一会儿耸耸翅膀,一会儿埋头在肚皮底下吱咋什么。肖长根又忍不住了,悄悄摸上去,“我看它下蛋没有啊。” 
  两人瞧着肖长根那笨熊模样。 
  忽然,有颗东西落在他们跟前。飞亮拾起一看,大叫道:“嗨,秦社长,是颗糖!纸包糖呢!” 
  秦天正瞧着旁边一只在洗嘴的白顶苍鹭,头也没回,声音哑哑地说:“讲梦话啊。”   
  三八、这样的地方会产生爱意与激情吗(2)   
  “真的,真的!” 
  秦天狐疑地接过来左瞧右看,头顶又飞来一颗。 
  他呼地站起身,向后张望。 
  苍鹭和鱼鹰“嘎嘎”叫着紧贴江面飞走了。 
  秦天几步跃上大堤,悄悄接近一个土坑。 
  随着一阵脆亮的笑声,郑爱英拍打着身上泥土从坑里站起来。 
  “是你?”秦天忽然不知所措地倒退了几步,随即一缕喜色从他僵冷的脸上一掠而过。 
  郑爱英仍然扎着两条长辫,深色短袄上系一根军用皮带,脸上红扑扑的,显得十分精神。“听说你们冰天雪地打赤膊筑堤,全乡都知道了。我来慰劳慰劳。”郑爱英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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