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丛里,颤抖着窥看。
你能够想像一条蛇甘心被缚死吗?
你难道相信一把刀会安然长归于鞘中吗?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而我的灵魂已经出窍!
又一阵冷风激来,让我打个寒战。
我忽然意识到——就剩下我和大姐了。刚才在一处路口,大姐冷冷地嘱咐,说要亲手杀了我!她把手下的弟兄都留在了后头。
我记起自己是刘捕头。
刘捕头不乱拔刀,也不乱说乱动。
所以,我虽然非常难受,非常想动,非常想逃,可我还是默默地站着一动不动,那些绳子仍紧紧地缠着我。
大姐在背后拔刀了。
刀声响亮!
大姐的刀朝我劈来!
刀风凌厉!
可是,就在那刺骨的刀风袭来时,我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方向,另一处所在——小妹会不会朝小金拔刀?果真如此,那一刀会不会真的劈向小金?我全身冰凉,手脚发麻,被痛苦噬咬着,心里充满了一种毁灭的欲望。我只想夺路狂奔。我喉咙里有一声野狼般的嗥叫被压抑着。
在我出神之际,大姐手中的那一刀已经落下——
动作真快。
我仍呆呆地站着,听任身上手上的绳索一截截地散落。
我活动一下胳膊,取掉了黑布,慢慢地转身,面上没有表情。
我看见大姐笑咪咪的俏脸。
她很开心,说:“兄弟,你辛苦啦!”
我木然应道:“大姐辛苦。”
她说:“这一回,你可为‘飞刀门’立了大功!”
我草草行了个礼:“是。属下参见帮主。”
抬头见了大姐的笑容。就算是一座冰山,这一刻也会被她的笑和热情融化的——但我没有!
小金临死前的梦想小金临死前的梦想(8)
大姐说:“干得漂亮!”
我说:“哪里……”
大姐看出了些什么,问:“怎么了,兄弟,你心里不痛快?”
我的脸仍然像一座冰墓,我的心比染黑的寒冰更阴郁可怕。
——是啊,我为什么不痛快?
——我不仅不痛快,而且愤怒令我的全身就像快要爆炸了。
——让我这就告诉你们为什么,在我真的炸裂之前!
黑暗的心黑暗的心(1)
(一)
我叫刘捕头。
天下间知道我跟“飞刀门”渊源的,一共就三个人,两女一男。
那是五年前——我还在京师做捕头,我做得很失意,兴味索然。我没有什么嗜好,很少跟弟兄们饮酒。我把差事也分给了弟兄们去干。记得有差不多一年,我都没有当众拔过刀。刀长期藏在鞘里不用,会生锈,官府配发的刀,本来就锻造得差,所以夜里独处时,我常常把它拔出鞘来,喷上水慢慢地磨快。
磨刀只是防锈,而不是为了第二日使。
我磨刀磨出一脸的萧索。
转眼冬天到了,我收到一封家书,老母卧病在床,恳求见我一面。我愣愣地持着老母请人代写的家书,明白她已经时日无多!
我自幼丧父,是她替人浆洗把我拉扯大。我一阵心酸!心想我这独子既无能也不孝,没法让她像阔人家的老太太一样,过丫环仆役成群,被人景仰的日子。于是第二日,我收拾简单行囊,装了节余下的十几两俸银,便向上司告假。
上司没阻拦我。
说实话我这个捕头在大伙眼里可有可无,就是个摆设。
冬风呼啸,我骑着借的瘦马,赶了几日路,眼看家乡不远了。我冻得受不了,便停在一家旧店肆前。
门前有一幅破烂的旗子,上书:“酒”。旗子的颜色都褪了,仿佛惨白的云霾。
进去的时候我并不想喝酒,只要了一碗打卤面。我闷头闷脑地吃,吃完了,愈发觉得不舒服,软绵绵地没力气,还一阵阵发冷。我怀疑自己生病了,想了想,便招呼店小二给我拿两角酒。小二问我切不切牛肉?我摇摇头。
小二白了我一眼,把酒拿来。
我低着头,自斟自饮,颇有些独在异乡为异客之感。
忽然,店里的两拨客人拔刀打起来——
我进门的时候,里面坐有七、八桌客人。我没有细看,只瞄到其中一桌上坐着位布衫老者,神情威怒。可说实话,特别的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他旁边的女眷。那女眷身着貂袍,雍容华贵,笑容甜美,给老者斟着酒。
破烂的乡村酒肆,哪来的神仙一样的人儿?
但我这人没有瞟人家女眷的习惯,此外加上旅途劳顿,又冷又饿,便没有多想。
我心里暗暗叫道:老兄啊老兄,亏你还干了这么些年捕头,刚才进来时,连这里面藏龙卧虎,布着陷井都瞧不出?
眼前的客人中,十个倒有八个是使刀的好手呢——
围攻老者的有两桌客人,八个人都使双刀,明晃晃的十六把。老者旁边一桌的四条汉子显然是他部下,对方拔刀一攻,他们也亮出单刀,护在桌前斗起来。
两边共二十把刀,“叮叮当当”打得甚为激烈!
老者和女眷在战团中央,却像没事儿一般。老者继续喝酒,一边咳嗽,女眷心疼地说:“老爷,您少喝一点儿。”同时却伸出葱葱玉手,替老者把酒斟满,显得对老者极为敬畏。
我瞧了两眼,看出使双刀的八人属于“六合帮”,这派刀法大开大阖,极为狠辣。但使单刀的四人是什么门派,我却辨不出。
四条粗鲁大汉身形魁梧,四把单刀却如风中柳絮飞云,洒脱不羁。我判断出进攻的八人虽貌似占了先机,可那四条大汉守得天衣无缝,再过一会儿双方攻守之势便会逆转——
“六合帮”的刀手们恐怕得血溅当场。
我颇有些觉得尴尬,因为店里“砰砰”斗作一气,店小二和其余的客人都抱头鼠窜,无影无踪,惟有我这个不相干的过客稳稳坐着——我倒是想把酒一口饮了走掉,但我性子慢,不擅饮快酒,饮快了便会呛;若让我弃下酒离开,我还有些舍不得。既然叫了酒来,就算走也得留下银子。两角酒虽然不值几钱碎银,可毕竟是我的辛苦俸银!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同时慢慢地继续饮——我应该起身阻止他们殴斗吗?当肆殴斗可是犯了大唐律法!可我不由苦笑,这并不是我的辖区,我不过是一个衣衫单薄、狼狈不堪的潦倒旅人,连半斤熟牛肉钱都得省!此地我不是捕头,也懒得跳出来做一名捕头。
黑暗的心黑暗的心(2)
这时候,眼前一亮,一个盈盈的身影到了我桌前:“我们老爷说,刀声烦乱,扰了客官雅兴,请你共饮。”
我抬起头,发现是那女眷,她的笑容很温柔,有一种魔力。店里狭窄,双方十二条大汉在恶战,挤得完全没有缝隙,我纳闷她如何能穿过乱刀到我桌前来?我看看那边的老者,他依然举杯在饮,模样冷淡不羁。我不说话,点点头,便起身默默跟着神仙般的女眷。
我在花钱方面能省则省,说话也一样。
我俩穿过那些疯斗着的汉子——其实容易:“六合帮”的刀手自顾无暇,管不到旁人,倒是单刀的四名汉子见我俩过去,谦谨地闪开一条缝,接着那条缝合拢,身后刀声又急。
我坐到老者对面,沉默不语。
他抬起眼,似乎对我穿越刀阵的身手颇为欣赏,哈哈一笑: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他说,“老弟,果然来得痛快!”
他冲我一举杯。
他的目光如钩,似乎能刺入人内心。我照例木讷无表情,但身上却有些热乎乎,像陡然捏着鼻子给灌入了两斤老酒。他的豪迈有一种无形的感染力,何况他念的是我最喜欢的李太白的诗。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个,谁会相信一个穷捕头迷恋李太白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于是喃喃道。
我样子愁眉苦脸,一点欢乐的调子都没有,但老者却听得喜欢!
“好诗,好酒!”他笑道。
我跟他一杯接一杯,转眼便喝了七、八巡。神仙女眷笑吟吟地不停替我们斟酒。喝得太快,我头有些晕了。
这时身后连连发出惨叫,“六合帮”的刀手被砍翻几个,余下的也被逼到屋角——不用回头,我也能听得出。
所以我不回头,继续攥着酒杯——杯中却空了。
老者的杯中也空,神仙女眷晃晃酒觚,示意我们已将酒喝尽。
屋角又发出嗥叫,好像牛羊被宰。
老者大笑:“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店家,拿酒来!”
随着老者长笑,身旁一阵冷风刮起——
我们桌旁忽然多了一个阴森森的中年人,抱着一坛酒。
“想喝酒,可有银两?”中年人说。
中年人一现身,老者和神仙女眷笑意渐消,气氛也顿时凝重了!
“若无银两,又如何?”神仙女眷问。
“喝一口,换一条命!”中年人冷冷道。
我肯定已经喝多了——因为我昏头胀脑间,根本没听明白他们的问答,只隐隐听到没有银两?噢,酒真是好东西,它能使人变得不是自己,能使穷光蛋觉得变成阔人,使捕快觉得变成强盗!我那时变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