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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肯定已经喝多了——因为我昏头胀脑间,根本没听明白他们的问答,只隐隐听到没有银两?噢,酒真是好东西,它能使人变得不是自己,能使穷光蛋觉得变成阔人,使捕快觉得变成强盗!我那时变成了什么?也许只是个醉汉——
“他妈的,不就是银子吗,”我一手攥着酒杯,另一手重重地一拍,骂道,“老子有!”
接着我生气地一拽腰间包袱,掏出我的全部财产,十几两银子,拍在桌上——
“拿酒来!”我喝道。
老者和女眷饶有兴趣,看着我发作。
似乎我在做着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其实,平时若说天下有一个最无趣的人,恐怕就是我了。
中年人盯着我,似乎并不觉得我有趣。
他手一倾,酒水激射,竟凝成一把酒剑,直刺我面门。
酒如此这般从坛中飞出,先前竟毫无征兆。
没有人知道,被它刺中的后果。
我也不知道——
因为它根本就没有碰着我。
我本能地手一翻,刀已出鞘,刀光一抄,竟将那道酒水稳稳截断、接下。
中年人脸色一变,手从坛后伸出,掌中多了一柄碧荧短刀,青晃晃地刺向我胸膛。
他大概很想知道我被刺中的样子。
他不可能知道——
因为刀尚未接近我身体,便停住了。
黑暗的心黑暗的心(3)
因为在他的腹中,已多了一把刀,我的刀!
他惊讶地往下看,像不相信我怎么能这样快?
我当然不会让他多看,他刚低下头,我的刀已回鞘——我这人不爱拔刀,拔完了就赶紧插回去。
“嘭”,酒坛落地碎开。
掌声,是神仙女眷在快活地拍手,她似乎觉得这很好玩。
“好俊的刀法!”她说。
老者也微微一笑,盯着我。
“抽刀断水,”他说,“老弟果然不凡!”
——他居然一眼就看出了我刀法中的精髓。
——而我醉得稀里糊涂,还不知道替他杀掉的是什么人。
(二)
半个月后,风雪茫茫,我独自骑着瘦马,踏上了返京路。
天地银白一片,我的心也枯寥寂灭。
我回到家乡,赶上了给老母捧汤端药,一直陪着她。老母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儿啊,你还没有让娘抱上孙子啊……”
我默默流泪——我没能让她享上福,连这个心愿也让她满足不了。
谁家的女儿会看上一个穷捕头呢?再说我也不愿凑合。我眼睁睁地看着老母咽气。
葬了老母,我对家乡已别无留恋。我带回的微薄银两已花光,还欠了一些债。我把两间老屋卖了,打发了债主们。我身上除了官府配发的腰刀,就剩二十斤烙饼。我准备靠这二十斤干粮赶回京城,重新做捕头,领那份俸银。
真冷啊,我胯下的瘦马不时嘶鸣,带着悲意。
我觉得自己仿佛像一张枯叶,在随风飘逝。
我忽然又有点想饮酒——暖哄哄、热辣辣的一口酒,至少可以安慰一下一个天涯苦旅的断肠人。
我忧伤地朝天地之间望去——
我吃了一惊,因为我真的看到了酒!
不是一口酒,而是一壶酒。
在雪白的原野,在驿道旁的古亭,一位老者负袖而立,旁边小炉炭火熊熊,酒正被温于火上。
亭旁,系着一匹五花马,极为名贵的座骑。
“老弟,别来无恙!”他朗声笑道。
半月前,我杀了那中年人,便踉跄辞别,并谢绝老者赠予我的一百两金锭,不料却在此地与他重逢。
我木木然下马,进了亭子行礼。
“前辈在等人?”
“等你。”
我好不诧异。
“好雪,好刀!”他大笑,“半月前一战,老夫不能忘怀,今日须饮得尽兴!”
我不说话,默默接过他递来的酒。
我一饮而尽。酒味醇厚,暖意顿时窜遍全身!
我得承认正需要这杯酒,老者出现得也正是时候!他雪中送炭,我孤苦无依。我无力拒绝他赠予的温暖。
我默默再饮。
“那一日,可知为何邀你共饮?”老者的谈兴颇浓。
“为何?”
“我见你于厮杀之时,端坐不动,那份定力非常人所及,便疑心你是‘六合帮’中的好手……”他道。
我一怔,明白过来。
“所以前辈想先下手?”
“我恐你突然施袭,伤了我的几名部下。”
我苦笑——“可前辈却弄错了。”
他微笑——“老弟出手,我便知错。你刀上铸着‘长安府制’四个字。”
我惊讶——“前辈好眼力!”
他大笑——“可一招之间,能杀掉‘六合帮’帮主的,当今天下算上老夫在内,也不过三、四人——对你的身手,老夫没有走眼。”
我吃惊不小。
我做捕快多年,听说过“六合帮”的声势,他们的帮主自然非比寻常。
可一个非比寻常的帮主,竟在一招之间,被醉酒的我给——杀了!?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老者又叹,“刘老弟,想不到你一手好刀法,埋没于官府捕快之中。”
我再吃惊——“前辈如何知道我?”
黑暗的心黑暗的心(4)
“哦,”老者负着双手,面对雪原站起,“普天之下,只要老夫令下,岂有‘飞刀门’查不出的事情?”
他把“飞刀门”这三字吐出时,浸浸然有一股自得之神气!
仿佛天下尽在他的囊中!
我不禁骇然——不是因为“飞刀门”帮主柳云飞是朝廷通缉的头号要犯,而是因为这样的一位大人物竟肯屈尊与我相交。
柳云飞转过头,对我微笑。
“老弟不必多虑,今日我不带一名属下,只同你饮酒谈诗。难得你文武全才,与老夫志趣相投,我喜欢得紧。”
他看看炉上的酒,眉头一皱。
“哈,老夫疏忽了,”他笑,“有酒无肴,甚是无趣。”
我局促地想,我包袱里倒是有二十斤烙饼。
我没好意思说。
在这豪爽的老人面前,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亭外忽然有一只飞鸟掠过。
鸟飞得很急很低,正在饥饿中四下觅食。
柳云飞掌一翻,已扣住闪亮利器。
他挥掌。
飞刀激射!
——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飞刀旋转过去……
——它像是被掌力所控制,一闪便飞回来。
——它回来时,已穿过飞鸟,将鸟擒住。
——尽在一眨眼之间!
我不能眨眼,怔怔盯着这出神入化的一刀!
我从来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神技。
我看得发痴!
柳云飞举着手,接下飞刀和鸟。他脸上竟有种奇特的黯然——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他长叹道,“想当年我创出这招‘鬓如青丝’,如今时光飞逝,使来颇有恋旧之感!”
——英雄竟落寞如斯……
我盯着他雪白的发鬓,确如茫茫雪原般令人感慨油生!
柳云飞发完感慨,转身对我一笑:“十年来,我这招‘飞刀杀’逢出手必杀人,今日为老弟捕鸟佐酒,也堪称快事。”
我怔怔说不出话。
我已完全被这位柳老英雄的豪气折服,也欲与之共担一份落寞。
于是,我陪他饮酒。
我们大笑、痛饮,烤熟分食了那只鸟。
我们把酒谈诗,关于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听他说起当年如何痛恨官府黑暗,埋没人才,便创出了“飞刀门”!
……
茫茫白皑,天地间只有两个男人,一壶酒,两颗心!
心很热,热得肝胆相照!
我从来没有这么陶醉过!
我也从没有把话说得这么尽情过!
我醉了。
我真的迷恋那场雪那顿酒吗?
我迷恋的是柳云飞的人,还是他的飞刀绝技?
不管怎么说——当酒醒之时,我成了“飞刀门”一个秘密的成员。
(三)
从此,我有了双重身份。
我仍然是京师的刘捕头。
我也是一名杀手——
“飞刀门”最秘密也最锐利的一个杀手!
我替“飞刀门”杀过的人,可以开列出长长的清单,其中不乏当世一流好手——但时过境迁,追忆这份清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被我杀的;他们被杀时,甚至都不清楚我为何袭来?
惟一的罪名,就是他们得罪了“飞刀门”,直接或者间接地对“飞刀门”不利。
知道我杀人的,除了“飞刀门”帮主柳云飞,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只有大姐,就是当初在酒馆中陪着柳云飞的神仙女眷,她在“飞刀门”中地位很高,是柳云飞的情人。
那四名使单刀的汉子,属于对柳云飞最忠心的“飞云十八骑”。我虽然再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但和柳云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