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中喃喃呼出:“三峡!三峡,三峡千万不能上!”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人世。如今三峡工程竣工,库区清污成本和长江航运成本剧增,已是不争之事实。大坝表面出现了八十来条裂缝,潘家铮院士辩称:“不会破坏结构的整体性,也不会影响到机组和工程的安全”;张光斗院士则模棱两可地评价说:“不是一流工程”,“施工质量不好。可是也不是很坏。所以我们的评价叫总体上良好,总体上还是良好的,换句话说它也是不好的”;张院士的“老搭档”钱正英老部长,则早在1999年就说“论证究竟行不行,还要经过长期的实践考验”,底气远远不及当年豪迈。
我这个没学过水利的人,只好凭单薄的常识观察:任何违反自然的事情,大自然都会给予报复。大江大河是地球的大动脉,一座横亘在主航道上的大坝,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斜”湖,改变了生态上的大系统。一大盆水潴留于此,不可能不蒸腾、侵蚀和污染,对于气候、生态不可能不发生影响。
据三峡工程防汛办提供的气象资料显示,“今年4月份三峡坝区天气复杂和剧烈变化程度为近50年同期所少见”,请看《中国三峡工程报》的报道:
今年4月三峡坝区气候反常。气温并没随夏季的到来逐渐上升,反而呈下降趋势。4月末平均气温不足12摄氏度,4月中旬周边山区还出了较大范围的降雪,月内有3次降温过程,温差升降剧烈、颠倒错位的现象严重。另外,4月份全月降水量为236.5毫米,破坝区近10年降水量最高纪录,破宜昌地区近118年同期降水量最高纪录。
三峡库区地质环境复杂,暴雨、洪水频发,自古以来就多滑坡。三峡大坝坝址附近区域为坚硬的花岗岩,向上游则多以碎屑岩、碳酸岩为主,包括侏罗纪遗址的粉砂岩。地质容量、环境容量的天然不足,仅国土资源部查明的滑坡就有2490个。近两年我国南北气候反常,今年重庆地区大雨滂沱,多处发生山体滑坡。这些现象是否与生态上的变异有关,虽有待专家们继续观察论证,恐怕也无须久待。
我国从传说中的大禹时代起,历朝历代都是执着的“治水政府”。唯有东方专制主义大皇权,才有本事调动巨大的人力、财力、物力,进行大规模的治水工程,令西方资本主义小政府自愧弗如。煌煌政绩的公案下面,也暗藏着巨大的黑洞,以黄河为例,历代河道官员都是肥缺。中饱私囊的后果,是连年决口的“豆腐渣工程”,最终成为一条“地上悬河”。
张奚若教授在1957年曾批评说,当前有四大倾向:“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轻视过去,迷信将来”。毛泽东对此耿耿于怀,在庐山会议上说“我们就是要好社会主义之大,喜社会主义之功”,自以为“人定胜天”。坚持“好大喜功”的结果,是“规模不经济”,酿成“大跃进”的经济灾难和“文化大革命”的政治、经济双重灾难。
重大决策不应当是实验。上述两场以中国社会发展为代价的乌托邦主义大实验都失败了,浪费了二十年的发展时间。三门峡工程的生态大实验,毁坏了黄河这条母亲河,学费至今没有交完;三峡工程是一座更大的生态实验场,谁来对长江这条中国最大的母亲河负千年的历史责任,如今只好拭目以待。
改革开发以后,随着经济增长和国力加强,“好大喜功”的心态也随之飙升。一面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各层各地多以求大为荣,相互攀比,利益驱动,“政绩工程”层出不穷,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点心”。另一面是中国的“基尼指数”在1995年就已超过美国,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数千万百姓的温饱尚未解决;盲目开发造成农民大量离开土地,“房吃人”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等等,等等……
关心民瘼,爱惜民力,是基本的为政之道。有远见的政治家,皆知今日自己之所作所为,将来都要写进历史。只有路易十五这种昏君,昧于历史而不畏也,才会说出“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那样的昏话,害得他儿子上了断头台。
现实中的问责制管不了的人和事,自有历史问责制来管。有权者可因无知而无畏,有知者可因媚权而无耻。短视的技术思维与深远的人文思维相比,最大的误区在于:只顾眼前之事,不知敬畏历史。毛泽东在三峡工程上有自知之明,低头侧身悄然闪过,在劫难逃者只怕另有其人。
补记:本文完稿待发期间,国家防总于9月1日刚刚宣布今年汛期结束。次日起川渝地区突降特大暴雨,形成了一次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809万人受灾,181人死亡,50人失踪,三峡船闸停航4日。开县、达州及千年古镇磁器口等皆被洪水淹没;重庆北碚、万州铁峰山、宣汉县天台乡等地区发生山体滑坡。其中万州铁峰山滑坡3平方公里,一座500多人居住的场镇变为废墟……
在表彰军民英勇抗灾,呼吁健全预警机制的同时,人们也开始关注三峡地区的生态变化。中华民族应该引发另一种思考——如果三峡工程的决策重视了人与自然的和谐,这样惨烈的灾害是否可以避免……
(2004年9月13日)
“政治装饰品”的心曲
■ 黄 波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岳麓书社开始出版一套名为“海外名家名作”的丛书,周策纵的《五四运动史》、李欧梵的《铁屋中的呐喊》等是这套书最先推出的,而《蒋廷黻回忆录》虽早经列入出版计划(先期推出的书目中都有这套丛书的广告,广告中便有这本书),却一直延宕,直至2003年9月才由岳麓书社出了第一版。其中曲折从《蒋廷黻回忆录》书前所附的“出版说明”中可见端倪,不知出自何许人之手的“出版说明”中充满了这样一些欲说还休的词句:诬称,错误与偏差,不符合历史事实,从保存文献原貌提供第一手资料的角度出发,云云。开卷就要给读者某种提示或暗示,这种阅读注定无法轻松了。可是在我将此书拜读一过之后,涌上心头的首先却是“不过尔尔”的感觉。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中国政坛上,涌动了一股“学者从政”的小小浪潮,胡适,和曾任清华大学历史系主任的史学家蒋廷黻都是个中代表。蒋廷黻在国民政府中除前期担任了一段为时甚短的政务院处长职务以外,一直从事外交工作,直到1965年在台湾“驻美大使”的位置上退休。在当年和他一起应蒋介石之邀从政的学者中,他算是唯一“有始有终”的一位。《蒋廷黻回忆录》系作者退休后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进行口述自传的中文译本,尽管因作者的突然逝世,“口述自传”仅完成了大约一半,但就这完成的一半(从清末写到1940年)而言,正是近代中国剧烈变革的时代,以作者学界、政坛有影响者的身份,他的视角应该是独特而具穿透性的,比如我最想知道,一个由号称最革命的政党建立起来的政权,为什么总是摆脱不了前现代的阴影?它的官僚机构运作效率之低举世公认,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像蒋廷黻这样一些具备现代政治素养和行政能力的文化名流参与到国民政府的行政事务中,究竟发挥了多大作用?……但坦率地说,《蒋廷黻回忆录》在这些方面所能提供的意味深长的消息太少了点。当作者在进行口述自传时,以其阅历和理论素养,加上在野之身,是非得失本来应该了然于胸的,可是我辈在阅读过程中,总感到他还在有意无意维护某种法统,叙事只有梗概,几乎没有平实生动的细节,也少见作者个人与世沉浮中的切身之感。也许这是作者多年外交官身份的自觉?毕竟,外交官是讲求字斟句酌谨言慎行的。
正因为对《蒋廷黻回忆录》不满,我眼光又落到了另一位“学者从政”的代表人物——曾任南开大学经济学院主任的著名经济学家何廉身上。何廉先后在蒋介石政府中担任过行政院政务处长、经济部次长等职,《何廉回忆录》(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版)和《蒋廷黻回忆录》一样,是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口述传记科研计划的一部分。说来何廉从政,与蒋廷黻还颇有关系。何、蒋二人曾是留美的同学,1926年至1929年又成为南开大学的同事,据何廉的自述,“我和蒋廷黻十分友好,对他的意见我总是感觉尊重的”,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当蒋廷黻1936年在国难日深的情况下,劝何廉接受国民政府的邀请,出任他自己曾经担任过的行政院政务处长一职时,何廉再一次尊重了蒋廷黻的意见。而在此之前的1934年,何、蒋二人同上庐山拜见蒋介石的一幕也很有意思,二人事后在各自的回忆录中追忆自己与这位当年中国最有权势的人物初次见面的情景,都“印象颇佳”,《何廉回忆录》中写道:“他注意听我讲,看来十分耐心,又非常礼貌,印象中他迫切想听独到的见解”,蒋廷黻在他的《回忆录》则说:“他的态度极为得体,使我既不感到拘束也不致完全放纵。……看得出他有坚强的意志,对于重要工作,能够全力以赴。”
《蒋廷黻回忆录》中难得地记下了一个有趣的细节:因蒋廷黻和何廉是湖南人,蒋介石在谈话的开始便恭维说“湖南是出大人物的地方”,而蒋廷黻显霹了他的外交家潜能,立应曰:虽然湖南过去出了一些伟人,但是现在的中国伟人却多出自浙江。在与蒋介石的关系上,《何廉回忆录》和《蒋廷黻回忆录》在惊人相似的开端之后,很快渐行渐远,此后我们在《蒋廷黻回忆录》中几乎再也读不到他对蒋介石的评价,而何廉则在自述中对蒋所下的判断越来越多,而且越到最后,负面评价越多。如果蒋廷黻不是出于有意淡化口述过程中主体意识的目的,那我们得说,何廉在这场学者从政运动中似乎更加投入,他深深地被裹挟进了一部巨大的官僚机器中,感同身受分外真切,看问题也深入、切实得多。